我腦子裡是一幅恐怖的畫面。
他:“所以單純的電刺激對神經是沒意義的,大腦控制下的電刺激才會有效。
”
我:“那你怎麼模拟大腦呢?嗯,你不是用程序吧?”
他:“是用程序,你說對了。
”
我:“原來是這樣……其他問題呢?”
他:“血管,尤其是毛細血管在人死後都凝結了,形成血栓了,所以即便用機械替代心髒輸送血液也沒意義。
我曾經嘗試過用水蛭來活血,效果不是很好。
除非……用新鮮屍體。
”
我:“嗯,這部分我知道了,你就是因為這個被抓住的。
那麼呼吸呢?”
他:“呼吸系統我提議完全用機械裝置替代。
呼吸也是供氧,也需要血管。
所以最初的時候我為了血管的問題頭疼了好久,我研究解剖學,還看了好多有機化學的書,但是我覺得沒希望,太複雜了。
”
我:“這麼算來,沒多少部位能用人體了?大多數都得是機械替代了?”
他:“差不多。
很多人體是很難再次激活的,尤其内髒,消化系統我從一開始就放棄了,那沒可能的,太複雜了。
”
我:“大腦,沒辦法用機械替代吧?”
他:“那個我也沒打算用機械替代。
”
我決定問明白那個疑點。
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跟你接觸我覺得你心理上沒問題,也不是神志不清醒的狀态,但是你要做的事情卻不是正常的,你為什麼要制造生命呢?”
他一直鎮定的情緒有些波動,臉上的表情也開始有了變化。
我知道我抓住了關鍵問題,我猜,這看似反常的行為背後一定有什麼事情作為原動力。
我:“我猜你不是要制造生命吧?”
他緊咬着嘴唇沒說話。
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那些實驗,你偷取屍體,你研究有機化學,還有準備的那些培養皿和你所有的嘗試,都是為了複活吧?”
能看到,他戴着手铐的手有點顫抖。
我:“是不是?”
他沉默,我耐心地等。
過了足足十分鐘,他才擡起頭。
我看到他眼圈有點兒紅。
我:“是為了複活她嗎?”
他點了點頭。
果然,我猜的沒錯。
在他開始偷取屍體兩個月前,他的妻子因病去世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能複活。
不過在确定之前我等着那個關鍵問題:他沒打算用電腦或者程序來替代大腦。
我:“從你剛才說的,我猜你保存着你妻子的大腦,對不對?”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你說對了,我的确留着她的大腦。
我知道人有腦死亡一說,但是我還抱有一線希望。
也許在你們看來我很瘋狂,但是我用弱電刺激試驗品大腦的時候,我看到試驗品的眼睛睜開了,雖然好像沒有視力,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但是的确睜開了。
我承認那次被吓壞了,但是也看到了希望。
我想也許有一天真的能複活她。
”
我:“你們怎麼認識的?很久了?”
他輕歎了一下:“12年了,從我上大學第一次見到她,我就喜歡她。
後來她也告訴我,她也第一眼就喜歡我。
這麼多年,我們從未離開過彼此。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也知道這看上去很變态,也很瘋狂。
但是我忍不住想去試試,我想也許真的有希望也說不定。
我想給自己活着的勇氣,我想再給她一次生命,我想她能活過來,不管什麼樣子,隻要是她就好……”
看着他在那裡喃喃自語,我覺得胸口像是堵着什麼東西,透不過氣來。
我:“假如,真的複活了呢?你……你們怎麼辦?”
他眼睛濕潤了:“不知道,我隻是想她能夠回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想。
”
那次結束後,我熬夜整理出資料交給了負責鑒定的那位精神科醫師朋友,我希望這些能夠在量刑上對他有些幫助。
雖然我知道很可能是徒勞的,但出于感情,我還是熬夜做了。
朋友什麼都沒說,隻是接過去,并且囑咐我注意休息。
這件事之後,我總想把他,或者他們寫成小說,幾次坐在電腦前好久,大腦依舊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該怎麼寫,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對我來說,這很難。
在她臨終前,她拉着他的手:“我不願離開你。
”
他忍着眼淚,握緊她的手:“我永遠屬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