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就是這麼怪,如果說初戀以它在我們心間留下的脆嫩的創痕,為以後的戀愛提供了通道,我們都甭指望因為看到的是相同的症狀和病情,就能從初戀中找出治愈新傷的辦法。
——馬塞爾·普魯斯特《女囚》
G疲倦了,他不再沒日沒夜地給我寫信、往我家打電話、向我母親求情讓我不要切斷和他的來往。
尤裡成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人。
是他給了我勇氣,讓我能和G分手,并且無視G種種試圖使我回心轉意的可怕嘗試。
我十六歲的時候搬去了尤裡住的地方,他和他母親共同住在一間小公寓裡。
我的母親并沒有反對。
我們的關系并不融洽。
我時常會指責她沒有将我保護好,她則回答說我的抱怨沒有道理,她隻不過是尊重了我的意願,讓我依照自己的想法生活而已。
“和他上床的人是你,而我卻得為此道歉?”某天她沖我吼道。
“那我幾乎不去上學,好幾次差點被學校開除,總算得上征兆了吧!你本可以察覺到的,察覺到事情并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不是嗎?”
但這樣的對話是沒有意義的。
無論如何,一旦母親接受了我和G的關系,就表示她已經把我當作一個成年人了。
所以,我才是唯一應該對我的選擇負責的人。
在那之後,我就隻剩一個念頭——重拾正常的生活,像我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有的生活,不要再掀起什麼波瀾,和大家一樣就好了。
現在應該要容易得多了。
我又回到了學校,打算恢複我的課業,也不再在意某些學生不懷好意的側目,不關心老師之間流傳的風言風語:“哎,你看見了嗎?那個剛上高中二年級的女孩,好像之前G.M.每天都會在學校門口等她,她在普萊維爾中學上的學,那裡的同事告訴我的……你能想象嗎,她父母居然放任不管!”某天,我正坐在街角一家學生們課間時常光顧的小咖啡館的吧台喝咖啡,一位老師坐在了我旁邊。
他告訴我我成了教師辦公室裡談論的話題。
“就是你嗎,那個和G.M.交往的女孩?我讀過他所有的作品。
我是他的仰慕者。
”
“啊,這樣,那你真是頭蠢豬……”如果能這樣回答他就好了。
不過算了,現在我需要别人的良好評價。
于是我禮貌地笑了笑,付了錢離開,試圖忘記他盯着我胸部時色眯眯的眼光。
要想恢複名聲并不容易。
又一天,有個人在我中學附近的一條小路上把我攔下。
他知道我的名字,告訴我他幾個月前在街區裡多次見到我和G在一起。
他滿口污言穢語,無恥地說我如今在G的幫助下,應該懂得所有的床笫之事了。
一位真正的薩德[即薩德侯爵(1740—1814),法國作家,出身貴族,因其所描寫的色情幻想和他所導緻的社會醜聞而出名。
]筆下的女主角!
沒有什麼比一個徹底堕落的年輕女孩更能讓這些老家夥興奮了。
我落荒而逃,哭着回到了教室。
尤裡盡他所能地不讓我陷入自怨自艾中,但這些情緒愈發沉重,他漸漸難以承受,也無法理解。
“但是,看看你自己,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你。
笑一笑吧!”可我隻剩下滿腔的憤怒,還要裝作一切安好,自欺欺人。
這份怒火,我曾嘗試壓抑它,讓它指向我自己。
有罪的人,是我。
我是個可憐蟲、婊子、蕩婦、戀童癖的同夥,用少女的情書一次次為飛往馬尼拉的航班作保,而飛機上都是些對着童子軍照片手淫的變态。
當我再也無法對這些煩惱視而不見的時候,我陷入了抑郁狀态,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從地球上消失。
或許隻有尤裡能察覺到這些。
他愛我,帶着他二十二歲全部的熱情,但他最喜歡的事情,還是與我做愛。
可這有什麼好指責的呢?
說到性,我當時在無比強大和意志缺失這兩種狀态中搖擺不定。
有時我會很陶醉,就是這種力量!讓一個男人高興是如此容易。
但在歡愉之時,我又會突然沒來由地哭起來。
是因為太幸福了——對方為我的嗚咽而不安時,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回答。
接下來好幾天,我都無法忍受他的觸碰。
之後,地獄般可怕的循環便再度開啟,我想起了我在這塵世中的使命:讓男人感到愉悅。
這是我的身份,我的處境。
于是我再次奉上自己,帶着熱忱和一種自我說服後僞飾出來的信念感。
我假裝。
假裝享受做愛,假裝能從中獲得快感,假裝知道這些行為的意義。
而在内心深處,我恥于自己如此自然地進行這些事情,尤其是我的同齡人這時才剛學會親吻。
我很清楚自己跳過了一個階段。
我接觸這些事情太早、太快了,遇到的人也是錯的。
所有這些親密的瞬間,我都希望是尤裡和我一起初次體驗。
我希望他才是我的性啟蒙者,我的第一個愛人,我的初戀。
但是我沒有勇氣承認這一點,對自己、對他,我都還沒有足夠的信心。
特别是我無法告訴他,每次和他做愛時,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都是有關G。
可G向我保證過會給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