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是怎樣被推進了太平間……
那麼,小毫現在能不能聽見呢?
仔細看,小毫靜靜地躺着,像一根木頭。
張葛安慰自己說,一定是自己太累了,産生了幻覺。
大雪過後的小城,更加靜谧。
夜深了,除了窗外的一隻烏鴉,都睡着了。
那隻烏鴉在叫,聲音很醜陋,很緩慢,很孤單。
又過了半天,張葛看見小毫的腮部又動了動,那是上下牙在錯動,這次他看得很真切,想欺騙自己都不可能了!他一下跳起來,後退了一大步,緊緊盯着她的臉,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他首先想到這是小毫的鬼魂在作怪。
她恨他,因為他的判斷失誤使她喪了命,所以她在奔赴黃泉的半路上又折回來,想害他。
可是,她為什麼不像傳說中的詐屍那樣一下跳起來把自己掐死呢?難道她真的活過來了?
張葛又恐懼又激動。
他在用他那有限的醫學常識在思考,一個人的身體機能和各個器官都沒有受到任何損害就被冷凍了,遇到溫暖之後,可以緩過來嗎?難道奇迹出現了?
他輕輕叫了一聲:“小毫……”小毫沒反應。
他又叫了一聲:“小毫。
”她的眉毛微微皺了皺,很痛苦的樣子。
張葛覺得,她一定是聽到了,也許她的大腦還不能支配神經,想睜開眼睛卻無能為力。
從那表情上可以感受到,從陰間到陽間的路有多麼漫長。
“小毫!”這次他的聲音大了許多。
這一次,小毫一點點睜開了眼睛。
她在蒼白的燈光下朝兩面看了看,最後眼睛定在了張葛的臉上。
這世界死寂無聲。
“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小毫問。
她說話了!張葛覺得她的話沒有一點質感,像一縷霧氣。
張葛朝她邁了一步,站在離她近一點的地方,眼睛緊緊盯着她說:“你不記得了嗎?我們去玉黃山玩,迷路了,我們在大雪裡奔走……”“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然後呢?”“後來我們找到了吉普車,我把你留在了車裡,一個人去找森林管理處。
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卻不見了。
大家開車找了你一宿,在天亮的時候發現了你,可是你已經……昏過去了。
”張葛沒敢用那個“死”字。
不管她是人是鬼,那個字都是她所忌諱的。
小毫的眼圈一紅,說:“我好像想起了一點兒。
這麼說,我們得救了?”張葛上前扶着她坐起來,感到她的身子很涼:“對呀!我們得救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張葛半開玩笑地說:“我也懷疑我是在做夢,咱倆互相掐一下。
”她低頭看了看緊緊蜷縮在一起的手說:“我的手怎麼沒有知覺?還有我的腳趾!”張葛拉過她那像雞爪一樣的手,感到冰涼滲入了骨髓,像死人一樣。
“一會兒吃點阿司匹林,你現在要加快血液循環。
”他輕輕為她揉搓着,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臉。
她疼得叫起來。
揉搓了一會兒,她的手和腳竟然都有了點血色。
這時候,張葛已經有點信任她了。
他試探着說:“小毫,真是奇迹!其實,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我已經怎麼了?”她直直地看着張葛。
張葛停下手,考慮了一下,終于鼓足勇氣說,“你的心髒都已經停止了跳動……”“什麼?”她的聲音蓦地大起來,根本不像她平時靜悄悄的性格。
這時候,燈一下滅了,房間一片漆黑。
張葛的心跳如鼓。
他和小毫誰都看不見誰。
他偷偷朝後退了退。
“你是說我死了?”小毫在黑暗中問。
“醫生這樣說。
”張葛低聲說。
“你等等,我去點一根蠟。
”他哆哆嗦嗦地摸到抽屜,摸到蠟和火柴,點着。
燭光一跳一跳的,這房間顯得更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