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多去廣東了,即使全部都在這兒,也不過萬人。
你也知道,他們可不是什麼太好的軍隊,好好考慮考慮吧!你也該娶妻生子了,将就着安定下來吧!”
“我也希望能安定下來,可是,這世道不能讓我安定呀。
老師,您說不是這樣嗎?既無可耕之地,也無工作可做,怎麼活呀?問題出在這個世道!就拿我來說,若有個正經工作,生活安定,我也不喜歡去造反呀!”
“哦,你這話是真的嗎?”
“真的又怎麼說?”
“若有了正經工作,生活能穩定,你就洗手不幹了?”
“當然,真心話。
”
“沒錯?”
“老師,您太慎重了。
沒有錯!”
“好,那我給你找個正經工作。
”
“真的?”
“我是當教師的。
教書育人,不撒謊是我的驕傲。
我什麼時候騙過人呀?”鐘一源搖晃着腦袋,他那白胡子顫動着,有一種威嚴。
“是。
沒有!”周錫能不覺低下頭來。
“你也不能撒謊啊!”
“是……不過,您說正經的工作不會是當私塾先生吧?我跟老師學習時,盡管比其他孩子稍微強點,但現在大半已忘了。
當私塾先生,我沒多大信心。
”
“誰要你當私塾先生呀!我還是有眼光的。
我知道你适合什麼,不适合什麼。
我對你還是很了解的。
”
“這麼說,有适合我的工作?”
“是呀。
給你戴六品的頂子!”
“啊!”周錫能圓睜雙眼,吃驚地望着老師。
鑲在官帽頂上的裝飾品便是頂子,或稱頂戴。
它因官吏品位等級而異,有着詳細規定,一品官是在帽子的镂花金頂上鑲紅寶石,六品官是在镂花金頂上鑲水晶玉。
“當然不是馬上就當六品官,但是頂子是許下了,你不久就可以正式為官。
”鐘一源是說,周錫能不是當六品官,而是有六品官的待遇。
在清代,要捐很大一筆錢,或由于某種特别原因,才能給予這種待遇。
獲得這種待遇既無權限,也無俸祿,但被看作是很大的榮譽。
難怪周錫能吃驚地圓睜着雙眼,就連當地最高的實權人物也隻是七品官,頂子是低一級的小藍寶石。
“這可不是騙你!”鐘一源望着周錫能,見他不說話,又接道:“我這輩子參加了多少次考試,都名落孫山。
能戴上頂子是我一生的夢想,現在這夢想已不能實現了。
相比之下,你是多麼幸運啊!這也是因你參加了上帝會造反的緣故。
我年輕時很少聽說過造反。
若早知如此,我也要去造一造反。
”這可說是從這位老書生内心裡迸發出來的悲鳴。
“繼續造反下去,就不能戴上六品的頂子吧?”周錫能道,他當然不會這麼無知。
“不過,要不打進造反組織裡去,就立不了奇功。
知道嗎?要立奇功!”年邁的鐘一源那被白胡子蓋住一半的嘴唇,微微顫動。
周錫能咕咚一聲咽下一口口水,探出身子問:“這可靠嗎?”
“這還用說!”鐘一源點了點頭。
周錫能已經動搖。
他是金田村的老首領,符合一個内應的條件,他确實值六品的待遇。
周錫能被帽子的水晶玉弄得目眩眼花,他回到了太平軍。
他在太平軍裡的地位是軍帥。
按規定,軍帥統帥一萬三千一百二十五人,相當于師長。
軍帥下有五個師帥,一個師帥擁用二千六百二十五名部下。
周錫能不僅接近中樞,而且就在中樞之中。
他在太平軍中的級别絕不是區區的六品。
“什麼軍帥,不過是畫餅充饑,畫上的大餅還不如實際的小飯團子!”他大概是對上帝會的信仰不深,對前途不夠樂觀。
十月初十,他回到永安,從博白帶來了一百九十名年輕人。
“因途中危險,我決定讓博白的兄弟們穿上清軍的服裝。
”他在出發前同永安秘密聯絡。
其實,他們何止是身穿清軍制服那麼簡單,這群人中,大部分都在清軍裡待過。
周錫能進入永安數天後,天國發布了封賞诏令。
太平軍裡用“打江山”三字來表達奪取天下的意圖。
诏令規定,在打江山過程中,凡立功者,大者封丞相、檢點、指揮、将軍和侍衛,小者授軍帥以下官職,官職世襲。
十天後,發布封王诏令。
十月二十五日,五名最高首領被封為王:
左輔正軍師、中軍主将楊秀清為東王,節制諸王
右弼又正軍師、前軍主将蕭朝貴為西王
前導副軍師、後軍主将馮雲山為南王
後護又副軍師、右軍主将韋昌輝為北王
左軍主将石達開為翼王
“打江山”一旦成功,東王将統治天下的東方,西王、南王、北王将分别統治西方、南方、北方,翼王将扶翼天朝。
“封王”的消息使全軍興高采烈。
值得注意的是,馮雲山在序列上落後了。
馮雲山本該是二号人物,而現在卻降為四号人物。
畢竟楊秀清與蕭朝貴分别擁有着“天父下凡”和“天兄下凡”的特權。
所謂東王“節制諸王”,就是說其餘各王都要聽楊秀清的管制。
實際上,楊秀清已超過了二号人物的地位。
這時,清軍疫病流行,進攻速度稍緩。
周錫能開始了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