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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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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楚。

    他健康狀況不佳,事實真相可能是在城破時被太平軍俘獲,七天後死去。

    但很少人看見過,直到很久後還傳說他投降了,悄悄地逃回了故鄉。

     傳說的事也因人而有幸與不幸。

    親眼看到鄒鳴鶴之死的人大概很多,他被太平軍抓獲,拖到大功坊街頭,在衆人環視之下斬首。

    回想最初,廣西巡撫一職本來已任命兼任欽差大臣的林則徐擔任。

    林則徐在上任的途中病死,于是北京任命年邁的周天爵接任。

    這個老頭兒在廣西跟誰都搞不好關系,給人們增添了麻煩,北京讓鄒鳴鶴來替換了他。

     命運就是這麼微妙。

     武官方面,提督福珠洪阿從儀鳳門趕往通濟門支援,在那裡同太平軍遭遇,戰死。

    總兵程三光和副将佛爾國春、沈鼎等人,在太平軍第一次沖入城内時,在儀鳳門戰死。

     在水西門外莫愁湖上,理文和新妹面對面坐在船上。

    他們準備明天離開南京。

     “我不想看卻偏讓我看到了。

    鞑婆被趕到城外,活活地燒死了啊!有好幾百人呀!不,還要多!”新妹看到了她不想看的地獄,心情好像反而平靜了下來。

     太平軍對滿族毫不留情。

    鞑婆是指滿族婦女。

    就當時來說,在那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太平天國各種制度中都貫徹了男女平等的原則。

    可是,這個宗教團體,自稱信奉基督教的太平天國,也無法抑制對異族的反感,這可能是想利用一般民衆的反滿情緒,來作為建立自己的政權的動力吧。

     對滿族的屠殺,慘不忍睹。

     據曾國藩向北京的報告,在南京滿城被殺的滿族駐軍及家屬達三萬餘人。

     “總有一天會受到報複的。

    天父、天兄的教導不會是這樣的,是吧?” “确實太過分了。

    滿城裡的人大概也知道打敗了會統統被殺掉,所以婦女、兒童、老人都拼命奮戰。

    太平軍犧牲也不小。

    他們是踏着戰友屍體打進去的。

    ” “這樣會沒完沒了啊!” “很多是自殺的。

    恐怕還沒有過這麼多人自殺的戰争吧!鴉片戰争時也沒有這麼多呀。

    ” “這也是必然吧。

    因為肯定要被殺死,所以才自殺嘛;反正要被殺死,還不如自己死掉好。

    我要是清朝官吏,我也會自殺。

    ” “像粥翁那樣的人,本來可以不死的。

    可是……” 粥翁即湯贻汾,字雨生,有琴隐道人、山外山人等雅号。

    和方薰、奚岡、戴熙被譽為清代畫壇四大家。

     “年歲相當大了吧?” “我記得是七十六歲。

    ” “不管怎麼說,這麼一個閑居的老頭子總不該死吧。

    ” “不過,粥翁雖然已經退伍了,以前可是個有來頭的将軍啊!” “誰也不會把他看作是軍人。

    據說聽到他的名字,誰都會想到墨梅。

    ” “是呀,提到粥翁,就想到墨梅,還有松柏……” 湯贻汾因祖先功績,被錄用為武官,在各地軍隊中當過高級軍官,最後任浙江溫州副将,所以是從二品武官。

    他曾用過“武功将軍”落款,可能本人有着濃厚的軍人意識。

    不過,一般人隻把他看作是畫家。

    淡雅——這是世人對他畫的墨梅的評語。

    他武人出身,但山水畫總叫人有不夠有力的感覺,令人喜愛的還是他的梅和松柏。

     “聽說祥厚去跟他商量過事情,粥翁也談了意見。

    ”理文怎麼也無法理解湯贻汾的死。

     江甯将軍去聽取隐退軍界老前輩的意見,這種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湯贻汾為什麼非要為這種事而感到應負責任呢?雖說是要把官兵、官吏殺盡,也不能想象太平軍會殺一個七十六歲的著名畫家。

    人們隻會痛心地認為:“不該死的人死了……” 祥厚也在滿城血戰中戰死。

    據說是混戰,無法辨認他的屍體。

    傳說蕭朝貴的兒子肖有和刺死了祥厚。

    這作為複仇故事也許會激動人心,但肖有和當時幼小,這說法根本不可信。

     湯贻汾在城破那天換上了正式官服。

    二品武官大禮服胸前帶着刺繡的獅子。

    七十六歲的老畫家是作為軍人而殉難的。

    據說還是讓一個女兒陪他一塊兒死的。

    從他年歲看,這女兒恐怕也是半老婦人了。

    這個女兒即使活下來,境遇也将十分可憐。

    他們是投身深池自盡的。

     湯贻汾的兒子湯祿名也是有名的畫家,當時也在南京,但沒有死。

    湯祿名号樂民,當時五十一歲,據說是七十一歲時去世的。

     湯贻汾不僅是畫家,詩文也博得人們很高評價。

    他自殺前寫過一首絕命詩。

    死後沒幾天,他的絕命詩已被人悄悄傳抄,為人們所誦。

     連理文敲着船幫。

    莫愁湖已洋溢着濃郁的春天氣息。

    據說六朝時代,這湖邊住着個名叫盧莫愁的美女,此湖因她得名。

    莫愁湖景色優美,難以想象,在這景色中卻出現如此令人厭惡的流血慘狀。

    然而這是事實。

     “上海會發生什麼事吧?”新妹點了點頭,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理文正面凝視着新妹的臉,敲着船幫,低聲吟誦着粥翁湯贻汾的絕命詩: 死生終一瞬,忠義貫千秋。

     骨肉非甘棄,兒孫好自謀。

     故鄉魂可到,絕筆淚難收。

     藁葬無遺憾,平生積罪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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