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我皇志一氣動,與天心相通,方有此夢兆。
這天書自伏羲時龍馬負圖,直至如今,不曾再見。
若果然降下,便是國家之上瑞,休言七十二般祯祥,便千萬般,也賽不過矣。
乞我皇速出聖旨一道,九門傳谕四下訪察天書消息。
”真宗皇帝準奏。
當下取龍鳳花箋,就禦案上拂開,提起玉管兔毫筆,禦手親寫道:
朕在深宮,恭默思道。
夢有神人,星冠绛衣,傳說帝命,當降天書大中祥符三篇。
如有人先得者,不拘軍民人等,詣阙速獻,即時擢用。
如系職官,加秩進祿,欽哉無忽。
景德五年正月 日 禦筆
王欽若捧了這道聖旨,辭朝而去,便仰文書房一樣抄了九張,差人向九門張挂,把禦筆收藏,奉為至寶。
左右報朱能進見,王欽若忙教請進。
相見已畢,朱能道:“相公正要啟奏天書,恰好有這道聖旨,可謂湊巧之極矣!”王欽若道:“據聖上此夢,敢是真有天書下降麼?”朱能道:“莫管真不真,隻在朱能身上,包有天書還相公就是。
但得權充巡官之職,庶幾便于察訪。
”王欽若道:“隻恐卑職不稱大才,有何難哉!煩足下用心,成事之日,必當保奏重用。
”當下便差人拿名帖到樞密院去,将朱能充作皇城司巡官之職。
朱能就在相府挂了牙牌出來。
對張大鵬說道:“皇上果有異夢,此乃賢弟之神力。
隻是大中祥符三篇,那裡求取?”張大鵬道:“天書左右是個名色。
劣弟已摹仿老子道德經之意,胡謅三篇,不知可用得否?”便在袖裡摸出草稿,送與朱能看。
朱能原不甚通文理,卻滿口稱妙,便道:“就煩賢弟一寫。
用甚紙張?我去取來。
”張大鵬道:“劣弟前年在高麗國去帶得些皮紙,還剩得有。
每篇寫做一卷,用黃帛包裹。
明日五鼓,仁兄迳去擊登聞鼓,報承天門鸱尾上降得有天書,隻依我說就是。
”朱能道:“朝廷不是取笑的,倘或駕到承天門,沒有天書,獲罪不小。
”張大鵬道:“劣弟必不違誤仁兄之事。
”
次日五鼓,朱能先去敲張大鵬的房門,又去叮囑這事。
張大鵬在咒上答應道:“已停妥了!”朱能曉得張大鵬的手段,便不疑惑。
一口氣跑到登聞院,将鼓冬冬的亂捶。
有值日鼓吏報與本院,院使審問來曆,帶去朝房,先見了宰相王欽若。
王欽若聞說有了天書,不勝之喜。
須臾,淨鞭三響,宮裡升殿受朝。
王欽若引着登聞院院使奏道:“天書下降承天門,見有皇城巡官朱能來報,在朝門外候旨。
”真宗聞奏,便教宣朱能上殿。
朱能拜舞已畢,真宗問道:“天書在何處?卿又何以知之?”朱能奏道:“臣自從前日見了九門聖旨,晝不敢甯,夜不敢睡。
想得帝命天言,必降于高嵬之處。
又天機秘密,必不是白日降下。
今早臣從承天門下巡視,望見鸱尾上有黃帛曳出,料想必是天書,不敢不奏。
”真宗天顔大喜,趨下帝座,龍行虎步,直到承天門下。
驚得滿朝文武,顧不得鴛班鹭序,紛紛的下殿随行。
朱能指點鸱尾與真宗看了,真宗便遣兩個内侍取梯升屋。
原來小小一個黃袱包兒,兩條帶子纏在鸱尾之上。
解将下來,王欽若接得在手,跪奏真宗。
有詩為證:
星冠鸱尾總玄虛,聲臭俱無豈有書。
君相一時俱似夢,天言口代竟誰欺。
真宗對天再拜,禦手捧着步行到殿,把與翰林學士陳堯叟,啟封宣讀,乃是大中祥符上、中、下三篇,篇中都是道家之語。
讀罷,百官皆呼萬歲。
真宗命内侍取金匮來盛了,權送在景靈宮聖祖案前供養。
待興造玉清昭應宮專奉天書。
就命陳堯叟草诏,宣播天下,改今年為大中祥符元年。
擇日起駕,親往泰山行禮。
加封王欽若為兖國公,朱能為荊南巡檢。
三年之内,直升到節度使之職。
情知這番富貴,都是張大鵬作成的,相見之間,生怕他提起前因,便頗有疏慢之意。
張大鵬猜着這個意思,也不說破他,隻不來往便了。
于此可見朱能薄德處。
後來十五路軍州表章,都奏得有天書,天子不知那一個是真是假,到疑心起來。
有參知政事丁謂,也為着谄佞得寵,與王欽若兩個争權。
訪出了朱能挾詐欺君,密地奏聞真宗。
真宗就将丁謂替了王欽若之職,差使臣去拿那朱能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