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诏。
疑惑道:卻是什麼意故,如何換過來我床上睡?看那對面床上時,卻睡着婦人。
那厮道:想是日裡走得辛苦,倒頭就睡着在這裡。
向前雙手搖那婦人,叫道:“姐姐!我買酒來了,你走起來,走起來。
”隻見那做皮鞋的待诏跳将起來,劈頭掀番來便打。
那厮叫道:“做什麼便打老公?”胡子喝道:“誰是你的老婆?”那厮定睛看時,卻是做皮鞋的待诏。
慌忙叫道:“是我錯了!莫怪莫怪!”店小二聽得大驚小怪,入房來問道:“做什麼?”待诏道:“可奈這厮走将來搖我,叫我做姐姐。
”小二道:“你又不瞎眼,你的床自在這邊。
”店小二勸開了,待诏依舊上床睡了。
那厮吃了幾拳,道:“我的晦氣,眼睜睜是個婦人,原來卻是待诏。
”
看這邊床上女娘睡着,叫道:“小娘子!起來吃酒。
”定睛隻一看時,卻是朱紅頭發,碧綠眼睛,青獠牙的。
叫聲有鬼,蓦然倒地。
店小二正在門前吃飯,隻聽得房裡叫有鬼,入來看時,見那厮跌倒在地上。
連忙扶起,驚得做皮鞋的待诏也起來。
店裡歇的人,都起來救他。
也有噀噀吐的,也有咬中拇指的。
那厮吃剝消了一夜,三魂再至,七魄重生。
那厮醒來道:“好怕人!有鬼!有鬼!”被店小二揪住劈臉兩個噀吐道:“我這裡是清淨去處,客店裡有甚鬼?是甚人叫你來壞我的衣食?”将燈過來道:“鬼在那裡?”那厮道:“床上那婦人是鬼!”店小二道:“這厮卻不弄人!這是你的渾家,如何卻道是鬼?”那厮道:“不是我渾家。
我在路上撞見他,穩議同到此讨房兒,做假夫妻的。
方才我出去買酒,來到房裡看他,卻是胡子。
我卻錯叫了待诏,吃他一頓拳頭。
再去看他時,卻是朱紅頭發,碧綠眼睛,青臉獠牙,原來是鬼。
”
衆人吃了一驚,燈光之下看那婦人時,如花似玉一個好婦人。
都道:“你眼花了!這等一個好婦人,你如何說他是鬼?”永兒道:“衆位在此,可奈這厮沒道理。
我自要去鄭州投奔爹爹媽媽。
這厮路上撞見了,到和我同行。
一路上隻把恐吓的言語來驚我。
又說:捉了幾個細作,底内不容單身人歇,強要我做假夫妻,來讨房兒。
及至到了這裡,又隻叫我是鬼。
一晚胡言亂語,不知這厮懷着什麼意故。
”衆人和店小二都罵道:“可奈這厮,情理難容。
着他好生離了我店門。
若不去時,衆人一發上打,教你碎骨碎身!”把這厮一時熱趕出去,把店門關了。
那厮出到門外,黑洞洞不敢行。
又怕巡軍捉了吃官司,隻得在門外僻淨處人家門前蹭了一夜。
到天曉,那厮道:“我自去休。
”離了店門,走了六七裡路了,卻待要走過一林子去,隻見林子裡走出胡永兒來,看着那厮道:“哥哥!昨夜罪過,你帶挈我客店裡歇了一夜,你卻如何道我是鬼。
今番青天白日裡,看奴家是鬼不是鬼?”那厮看了永兒如花似玉生得好,肚裡與決不下道:“莫不昨晚我真個眼花了?”那厮道:“姐姐!待要和你同行,昨夜兩次被你吓得我怕了。
想你不是好人,你隻自去休!”永兒道:“昨夜你要我做假夫妻也是你,如今卻又怕我。
我有些怕冷靜,要哥哥同行則個。
”那厮道:“白日裡怕怎的?”永兒道:“哥哥昨日說有大蟲出來傷人。
”那厮道:“說便是這等說,那裡真個有大蟲。
”永兒用手一指,道:“這不是大蟲來了?”說聲未絕,隻見林子内跳出一隻吊睛白額大蟲來,看着那厮隻一撲。
那厮大叫一聲,撲地便倒。
那厮閉着眼,肚裡道:“我性命今番休了!”
多時沒見動靜,慢慢地閃開眼來看時,大蟲也不見了,婦人也不見了。
那厮道:“我從來愛取笑人,昨日不合撩撥這婦人,吃胡子一頓拳頭,又吃他驚了,叫我魂不附體。
今朝他又叫大蟲出來。
我道性命休了,原來是驚要我。
這婦人不知是妖是鬼。
若是前面又撞見他,卻了不得!我自不如回東京去休。
”那厮依先轉身去了。
後人有古風一篇為證:
美人顔色嬌如花,獨行踽踽時興嗟。
路旁忽逢年少子,殷勤借問向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