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處。
有認得杜七聖的,有認不得杜七聖的。
不識也聞名。
年年上朝東嶽,與人賭賽,隻是奪頭籌。
”有人問道:“杜七聖,你有什本事?”他道:“兩輪日月,一合乾坤。
天之上,地之下,除了我師父,不曾撞見一個對手與我鬥這家法。
”回頭叫聲:“壽壽我兒,你出來!”那小厮剝脫了上截衣服,玉碾也似白肉。
那夥人喝聲采道:“好個孩兒!”杜七聖道:“我在東京上上下下,有幾個一年。
也有曾見的,也有不曾見的。
我這家法術,是祖師留下煏火炖油,熱鍋煆碗,喚做續頭法。
把我孩兒卧在凳上,用刀割下頭來,把這布袱來蓋了,依先接上這孩兒的頭來。
衆位看官在此,先叫我賣了這一百道符,然後施逞自家法術。
我這符,隻要五個錢賣這一道。
”打起鑼兒來。
那看的人,時刻間擁擠不開。
約有二三百人,隻賣得四七道符。
杜七聖焦燥,不賣得符,看着一夥人,道:“莫不衆位看官中有會事的,敢下場來鬥法麼?”問了三聲,又問三聲,沒人下來。
杜七聖道:“我這家法術教孩兒卧在闆凳上,作了法,念了咒語,卻像睡着一般。
”正要施逞法術解數,卻恨人叢中一個和尚會得這家法術。
因見他出了大言,被和尚先念了咒,道聲“疾!”把孩兒的魂魄先收了,安在衣裳袖裡。
看見對門有一家面店,和尚道:“我正肚饑,且去吃碗面來,卻還他兒子的魂魄未遲。
”和尚走入面店樓上,靠着街窗,看着杜七聖坐了。
過賣的來,放下筷子,鋪下小菜,問了面,自下去了。
和尚把孩兒的魂魄取出來,用碟兒蓋了,安在桌子上,一邊自等面吃。
有詩為證:
莫向人前誇大口,強中更有強中手。
續頭神術世間無,誰料妖僧竊魂走。
小兒如玉得人憐,魂去魂來不值錢。
戲耍萬般皆可做,何須走馬打秋千。
話說兩頭。
卻說杜七聖念了咒,拿起刀來剁,那孩兒的頭落了,看的人越多了。
杜七聖放下刀,把卧單來蓋了。
提起符來,去那小兒身上盤幾遭,念了咒,杜七聖道:“看官休怪,我久占獨角案,此舟過去,想無舟趁了。
這家法寶賣這一百道符。
”雙手揭起被單看時,隻見那孩兒的頭接不上。
衆人發聲喊道:“每常揭起卧單,那孩兒便跳起來。
今日接不上,決撒了!”杜七聖慌忙再把卧單來蓋定,用言語瞞着那看的人道:“看官!隻道容易,管取今番接上。
”再叩頭作法,念咒語,揭起卧單來看時,又接不上。
杜七聖慌了,看着那看的人道:“衆位看官在上,道路雖是各别,養家總是一般。
隻因家火相逼,适間言語不到處,望着官們恕罪則個。
這番教我接了頭,下來吃杯酒。
四海之内,皆相識也。
”杜七聖認罪道:“是我不是了,這番接上了。
”隻顧口中念咒,揭起卧單看時,又接不上。
杜七聖焦燥道:“你教我孩兒接不上頭,我又求告你,再三認自己的不是,要你恕饒。
你卻直恁的無理。
”便去後面籠兒内,取出一個紙包兒來,就打開搬出一顆葫蘆子,去那地土,把土來掘松了,把那個葫蘆子埋在地下。
口中念念有詞,噴上一口水,喝聲“疾!”可霎作怪,隻見地下生出一條藤兒來,就漸漸的長大,便生枝葉,然後開花,便見花謝,結一個小葫蘆兒。
一夥人見了,都喝采道:“好!”杜七聖把那葫蘆兒摘下來,左手提葫蘆兒,右手拿着刀,道:“你先不成道理,收了我孩兒的魂魄,叫我接不上頭。
你也休想在世上活了!”看着葫蘆兒,攔腰一刀,剁下半個葫蘆兒來。
卻說那和尚在樓上拿起面來,卻待要吃。
隻見那和尚的頭從腔子上骨碌碌滾将下來。
一樓上吃面的人,都吃一驚。
膽小的丢了面跑下樓去了,大膽的立住了腳看。
隻見那和尚慌的放下碗,起身去那樓闆上摸一摸,摸着了頭,雙手捉住兩隻耳朵,掇那頭安在腔子上。
安得端正,又把手去摸一摸,和尚道:“我隻顧吃面,忘還了他的兒子魂魄。
”伸手去揭起碟來。
這裡卻好揭得起碟兒,那裡杜七聖的孩兒早跳起來。
看的人發聲喊。
杜七聖道:“我從行這家法術,今日撞着師父了。
”
卻說面店吃面的人,沸沸地說出來,有多口的與杜七聖說道:“破你的法術,卻是面店樓上一個和尚。
”内中有溫殿直和冉貴在那裡聽得這話。
冉貴道:“觀察!這和尚莫不便是騙了善王太尉銅錢的麼?”溫殿直道:“我也有些疑惑。
”冉貴道:“見兔不放鷹,豈可空過。
”冉貴把那頭巾隻一掀招,一行做公的大喊一聲,都搶入面店裡來。
見那和尚走下樓來,衆人都去捉那和尚。
那和尚用手一指,有分教:鼎沸了東京城,大鬧了開封府。
惱得做公的看了妖僧,捉他不得,惹出一個貪财的後生來,死于非命。
正是:
是非隻為多開口,惱煩皆因強出頭。
畢竟不知當下捉得和尚,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