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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純以氣象勝。“西風殘照,漢家陵阙”,寥寥八字,獨有千古。後世唯範文正之《漁家傲》、夏英公之《喜遷莺》差堪繼武,然氣象已不逮矣。

    李白的這首《憶秦娥》,懷古詞古今第一,再不做第二人想。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蓮居士,祖籍隴西成紀。李白是盛唐文化孕育的天才詩人,其人狂傲不羁,其詩飄逸超群。後人稱之為“詩仙”。

    憶秦娥李白

    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橋傷别。

    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阙。

    秦娥,泛指秦地的美女。揚雄《方言》卷二:“秦晉之間美貌謂之娥。”霸橋,唐人折柳送别之處。

    這首小令上阙清幽秀美,下阙雄奇壯闊,卻又珠聯璧合,渾然一體。上阙中,美人夢斷秦樓之時,月下箫聲悲咽,橋畔垂柳依依,凄清迷離,不由得傷别之情再上心頭。下阙筆鋒一轉,以樂遊原上昔日盛況起筆,次句“鹹陽古道音塵絕”,陡然間隻剩下古道寂寂,音塵渺渺,讓人無比感傷。上阙中美景似在刹那間落入無盡虛空。而最後一句,“西風殘照,漢家陵阙”,雄渾悲壯,不言其悲而悲從中來,不言其寂寥而寂寥之情油然而生。區區八個字,構建了一個極富張力的、永恒的意象,千載之下,仍然讓人感受到那種不滅的悲情與哲思。

    範仲淹(989-1052),字希文,谥文正。先世為汾人,後遷居吳縣。範仲淹為北宋名臣,曾戍邊抗擊西夏,軍紀嚴明,威震邊疆,西夏人稱其“胸中自有數萬兵甲”。仁宗時官至參知政事,領導了慶曆新政。後因新政遭人嫉恨被迫離朝。死于赴穎州途中。其詞作流傳下來不多,均屬佳作,其邊塞詞慷慨蒼涼,開後世豪放詞先聲。

    夏竦(985-1051),字子喬,官至宰相。封英國公。江洲德安人。北宋詞人。《宋史》雲:“竦材術過人,急于進取,喜交結,任數術,傾側反覆,世以為奸邪。”

    忍不住想說一下這位大宋宰相夏竦。雖然他是當年因文得寵的禦用詞人,但能流傳至今的作品沒幾首。這人據說是宋代的和坤,豪奢放縱,貪得無厭。他反對新法,力勸仁宗貶谪範仲淹(老王無意中把一對政敵放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妨說兩個與他有關的故事,大家也就明白他的為人了。夏竦待人刻薄。一次他問門人,為何寇準豪奢似我,世人多稱許,而獨對我頗有微詞?門人說,人家寇相爺當年在效外飲宴,看到一個卸任的縣令路過,都能招來同吃同喝,您老人家把出京入京的士大夫都得罪挖苦遍了,也從不請人家吃飯(估計請了人家也不願意來),誰還會說您的好話呢?夏竦當下默然。其實人家寇準是自己的錢,夏竦是貪來的錢,那能一樣嗎?更有意思的是夏竦和範仲淹一樣,也曾戍邊抗擊西夏。剛去的時候豪情萬丈,遍發榜文,稱:“有得元昊頭者,賞錢五百萬貫,爵西平王。”李元昊一世枭雄,豈會被這個吓倒?當然李元昊也不甘示弱,命人入城,故意遺箔于市,上書:“有得夏竦頭者,賞錢二貫文。”這話傳開後,一時成為笑談。夏某人真是丢盡了大宋朝廷的臉,比起老範,都不知道差到哪裡去了。

    扯遠了點,回頭來看看這對同朝政敵的詞吧。

    漁家傲·秋思範仲淹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障裡,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裡,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将軍白發征夫淚。

    喜遷莺夏竦

    霞散绮,月垂鈎。簾卷未央樓。夜涼河漢截天流,宮阙鎖清秋。

    瑤階曙,金莖露。鳳髓香和煙霧。三千珠翠擁宸遊,水殿按涼州。

    《漁家傲》一詞,既有悲涼的邊塞風光,又有真摯的個人感慨,确是好詞。但是和《憶秦娥》比起氣象來,高下立判。唐人的風骨和豪情,宋人委實是學不來的。《喜遷莺》是一首應制之作。真宗皇帝于後庭飲宴,使人向夏竦索詞。夏竦立馬寫成此詞進奉。其人才學人品沒有太多讓人佩服之處,拍馬屁的功夫卻真的是讓人無限景仰。這首詞全篇平平,無甚希奇,但末句“三千珠翠擁宸遊,水殿按涼州”卻的确是上上之句。涼州是指涼州詞,也就是歌舞之曲。月色如水,美人起舞,仿佛這宮殿之前也如月色般搖曳,一時間恍若身處仙境,讓人不由忘我。“水殿”一詞,堪稱絕妙。但這首詞所謂的“氣象”,比《漁家傲·秋思》尚差得遠。“象”固然是有,但“氣”卻半點都無。雖有奇巧,卻無半點沉郁之氣。老王把這首詞放在這裡,實在是不怎麼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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