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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中主詞“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大有“衆芳蕪穢”、“美人遲暮”之感。乃古今獨賞其“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

    老王對這首詞的解讀,正應了“一千個人心目中有一千個哈姆萊特”這句話,但是在這裡他也許理解錯了哈姆萊特。先來看看李璟和他的這首《攤破浣溪沙》。

    李璟(916-961),本名景通,改名瑤,後再改名為璟,字伯玉。南唐中主,其子為南唐後主李煜。其詞風格清新,筆法蘊籍,尤長于抒情。

    攤破浣溪沙李璟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多少淚痕無限恨,倚闌幹。

    屈原《離騷》有雲:“雖萎絕其亦何傷,哀衆芳之蕪穢。”又雲:“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美人香草向來被比作君子的高潔品行。

    這首詞是李璟的得意之作。據說有一次李璟拿馮延巳的名句“風乍起,吹皺一江春水”開玩笑,說:“吹皺一江春水,幹卿何事?”馮回答說:“未若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也。”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平生得意之作獲得稱許,這話想必是說到李璟心裡去了。

    上阙起首“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西風愁起”是本句句眼。花殒香銷,殘葉滿池,本已是蕭索不堪,更兼池中西風瑟瑟而來,更讓人愁随之起,倍添悲戚之意。由景及人,“還與韶光共憔悴”,人花共老,真真讓人不忍卒睹。“不堪看”既寫“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也隐然呼應了“菡萏香銷、西風愁起”之景不堪看。下阙輕輕一轉,“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雞塞是雞鹿塞的簡稱,泛指邊疆。)細雨點滴在耳,蓦覺已不在夢中,征人卻依舊遠在天邊,此悲此苦,忽然間痛徹心扉;小樓獨處,玉笙吹徹,寒意入骨,清寂空曠之中,悲苦之情悠遠無極,似永無盡頭。此句意境凄清,無聲之悲動人心魄,一個“徹”字,真是寫盡人間寂寞。末句“多少淚痕無限恨,倚闌幹”,此悲不可釋懷,隻餘倚欄凝眸。而“倚闌幹”凝眸所見,還應是“菡萏香銷愁起西風”之景吧,與開頭遙遙相應。動景至最後收于靜悲,全詞嘎然而止。這首詞字字珠玑,意境極美,而且結構回環相應,宛如珠玉連環,曲盡其妙。玩味再三,不忍釋卷。

    王國維說“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句有“衆芳蕪穢”、“美人遲暮”之感,這話恐不能認同。的确,這兩句細細品味,的确會讓人産生有類于此的感覺,但是這個感覺恐怕隻限于老王這樣的前朝遺老吧。縱觀全詞,這首詞的主旨并非自嗟自歎,隐喻家國之恨。李璟為君之時開疆拓土,後唐國土曾一度達到頂峰,即使後來後周入侵,李璟被迫去帝位,也并無國破之恨,怎會有此一歎?純粹的把這首詞還原為一首懷人之詞,而不是生生的把句子從詞中割裂出來求其主旨,應該更為合理。“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為千古佳句,古今獨賞自有其道理。“菡萏香銷”、“西風愁起”之句對老王而言也許有特殊感觸,但是撇開美人香草之喻,其佳處還是遠不如“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老王此論,謬矣。

    不禁想多說兩句,愛國不愛民隻是愚忠而已,愛其國更愛其民才是真愛國。屈子投江,引得萬千百姓投粽,不枉屈原愛國憂民之心;老王沉湖,隻為區區溥儀一人,就難免孤苦伶仃了。大清王朝早已抛棄了它的子民,王國維還是拒絕背叛,隻願意維護所謂的“正統”。王老先生一生忠介,卻未免太過于迂腐,這也許就是他一生悲劇之源吧。

    對此無言,惟餘一聲歎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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