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種悲意。
殘陽餘晖滿地,青青春草的翠色在夕照煙光中似乎也慢慢老去。
日光漸黯,暮色漸起,草色也因此變得不再翠綠欲滴,而是開始變得凝重,正似“老去”之語。
詩人可謂觀察細緻入微,寫得異常生動傳神,極襯此刻心境,真為神來之筆。
此句日暮時的凄迷黯淡與上阙中“雨後江天曉”的清朗澄澈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翠色和煙老”又呼應上句中的“嫩色宜相照”,令全詞渾然一體。
此詞上下阙對比鮮明,讀來讓人深為感慨。
“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神妙之筆,更為此詞增色良多。
少年遊歐陽修
闌幹十二獨憑春,晴碧遠連雲。
千裡萬裡,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謝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與離魂。
那堪疏雨滴黃昏,更特地、憶王孫。
“闌幹十二獨憑春,晴碧遠連雲。
”獨自憑欄,遙望春色,春草碧色連綿,直到天邊,似與雲連。
十二言欄杆多,更言十二欄杆都憑遍,意憑欄之久,暗喻懷人。
晴碧,天氣晴朗則草色亦明。
“千裡萬裡,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
”千裡萬裡,與“連雲”意相接;二月三月,意承上句“春”字。
極言春草繁茂綿延,無邊無際,對此更加勾起思念,愁苦無極。
“謝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與離魂。
”“謝家池上”指謝靈運《登池上樓》中名句“池塘生春草”。
詩句佳妙,似寫出池上春草之魂魄,故謂之“吟魄”。
“江淹浦畔”指江淹的《别賦》中“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寫浦畔春草含别離之意;又因為賦中有“知離夢之踯躅,意别魂之飛揚”,所以說“離魂”。
末句“那堪疏雨滴黃昏,更特地、憶王孫。
”景緻不堪看,更兼黃昏疏雨,滴落人心頭,不由得憶起遠人。
由景入情,極其自然。
此句與首句懷人之意暗中呼應相連,情景相生,渾然一體。
此句寫思婦懷人,卻一改花間習氣,寫的意境開闊遼遠,語言質樸可親,讀來有讓人耳目一新之感。
南鄉子馮延巳
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
煙鎖鳳樓無限事,茫茫,鸾鏡鴛衾兩斷腸。
魂夢任悠揚,睡起楊花滿繡床。
薄幸不來門半掩,斜陽,負你殘春淚幾行。
“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
”春草甫長,正是青翠欲滴。
細雨蒙蒙,沾濕春草,輕輕搖曳,流光盈動。
其境界之美,隻可意會,難于言傳。
無情芳草,年年勾起舊恨,雨中平添翠色,望之更覺驚心。
詞人體物入微,此句與“翠色和煙老”各寫不同時候的春草,亦各盡其妙。
“細雨濕流光”确是佳句,難怪老王欣賞。
“煙鎖鳳樓無限事,茫茫,鸾鏡鴛衾兩斷腸。
”窗外不堪看,轉對花鏡羅衾。
煙鎖閣樓,無限往事湧上心頭,讓人茫然失我。
對鏡人憔悴,羅衾獨卧寒,對此如何不斷腸?
“魂夢任悠揚,睡起楊花滿繡床。
”下阙暗接“鴛衾”。
魂夢任悠揚,醒後才倍感悲戚。
楊花鋪滿繡床,春恨襲上心頭。
“薄幸不來門半掩,斜陽,負你殘春淚幾行。
”門半掩,主人公猶在癡心等待薄幸之人。
人不至,隻好對斜陽。
斜陽難以挽留,正如那薄幸之人,可知你負我相思淚幾行?
此詞妙處,還在“細雨濕流光”。
春草恰似閨中人:盼歸之意正如草上流光隐現;雨潤濕春草,如一種恨人不歸之怨蒙于心頭;愈恨愈盼歸,猶如雨濕青草卻難掩其流光,反增其亮色。
此句之妙,恒可玩味。
由是觀之,本句中所謂春草之魂,亦思婦之魂也。
以上詞句,摹春草之态得其态,寫春草之神得其神,正如王氏所言“皆能寫盡春草之魂也。
”其中各有妙筆佳處,風格亦各不相同,高下之分還是留給讀者自去研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