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講仁義道德,所謂“盜亦有道”,但在做人的基本原則上,他是錯誤的,因為他不守本分。
]
由是言之,夫仁義禮樂、名法刑賞、忠孝賢智之道,文武明察之端,無隐于人,而常存于代,非自昭于堯湯之時,非故逃于桀纣之朝。
用得其道則天下理,用失其道而天下亂。
[孫卿曰: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出;禹之法猶存也,而夏不代王。
故法不能獨立,得其人則存,失其人則亡矣。
《莊子》曰: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代以汧澼絖為事。
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
客得之以說吳王。
越人有難,吳王使之将。
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人,裂地而封。
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汧澼絖,則其所用之異。
]
故知制度者,代非無也,在用之而已。
【譯文】
綜上所述,孔孟所标榜的仁義禮樂也罷,法家所提倡的名法刑賞也罷,忠孝賢智這些做人的基本原則,文韬武略、審時度勢這些世俗才智的運用,每家的思想,每一種法制,都是天地間的真理,并沒有向哪些人隐瞞,向哪些人顯露。
盡管時代變了,而真理還是代代都存在的,并不是說在三代以前,仁義道德因是聖明時代就自動出來了,到了夏桀、商纣,因是昏亂時代,仁義道德就故意離開了人類社會。
問題在于每個時代的領袖人物怎樣去運用,用得好就天下大治,用得不好就天下大亂。
一治一亂,全在于人。
[荀子說:“古代羿的思想政策并沒有遺失,隻不過羿在中年就死了,沒有繼續下去;大禹的文化法制都還存在,但因沒有接班人,沒有繼承下來。
”
問題就在這裡。
任何法律、思想、體制、主義、法規,本身不能獨立存在,而要靠人去運用,用得好就存在,用得不好就消亡。
《莊子》這本書裡講的一則寓言正好說明了這個道理。
宋國的一家人,有一祖傳秘方,冬天塗在手上不生凍瘡,皮膚不會皲裂。
這家人靠這個秘方世世代代漂布為生。
有人路經這裡,聽說這家人有此秘方,提出用一百兩金子買他們的秘方。
客人買到手後,就去南方遊說吳王。
吳越地處海疆,守衛國土,主要靠海軍。
他遊說吳王成功,做了吳國的海軍司令,替吳國練兵。
到了冬天,吳越兩國發生了海戰,吳國的水兵塗了他的不皲之藥,不怕冷,不生凍瘡,結果打敗了越國,此人因之立了大功,割地封候。
同樣一個不生凍瘡、不皲手的藥方,有的人用來封候拜将,而守着這個方子的那家人卻世世代代給人家漂布。
]
由此看來,同樣一個東西,人的聰明才智不同,用法不同,效果就有天地之别。
所以任何思想,任何制度,不是有沒有,而在于用與不用和會用不會用。
會用,就能求名得名,求利得利;不會用,就隻有世代倒黴了。
【按語】
古今中外,不要說已成曆史遺迹的大大小小的國家無法統計,就是作為國家的政體又有多少類型呢?氏族公社、奴隸制姑且不說,光現代化的政治體制就有民主立憲制、君主立憲制、共和制、民主制、聯邦制、邦聯制、多黨制、一黨制..雖然可以說,随着人類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進步,人類的社會制度、政治體制也呈逐級進步的狀态,如從奴隸制、封建制、資本主義到社會主義,後者總比前者文明、進步。
但是任何一種社會制度和政治體制,都不能說是最完美的。
不僅如此,任何一種制度,随着時代的發展,都要逐漸暴露其弊端,直到最後走向反面。
這就是《反經》一書主體思想的基本出發點。
《反經》一書的整個着眼點也全在這個“反”字上,因為宇宙間的萬事萬物,随時随地都在變,立場不同,觀念就兩樣。
因此,有正面一定有反面,有好必然有壞。
歸納起來,有陰就一定有陽,有陽一定有陰。
陰與陽在哪裡?當陰盛的時候,陽的成分一定涵在陰的當中;當陽盛的時候,陰的成分也一定涵在陽的裡面。
我們做一件事情,好的時候,壞的因素已經有種子因素在好的裡面了。
譬如一個人春風得意,得意就忘形,失敗的種子已經開始種下去了;當一個人失敗時,所謂失敗是成功之母,未來新的成功種子,已經在失敗中萌芽了。
重要的在于能不能把握住成敗的時間機會與空間形勢。
其次所謂“反”,是指任何一件事,沒有絕對的好壞,因此看曆史,看政治制度,看時代的變化,也沒有什麼絕對的好壞。
就是我們拟定一個辦法,處理一個案件,拿出一個法規來,針對目前的毛病,是絕對的好。
但經過幾年,甚至經過幾個月以後,就變成了壞的。
所以真正懂了其中道理,知道了宇宙萬事萬物都在變,第一等人曉得要變了,把握機先而領導變;第二等人變來了跟着變;第三等人變都變過了,他還在那裡罵變,其實早已經事過境遷了,他是被時代遺棄了。
反經的原則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