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曰:“彼戎狄者,人面獸心,晏安鸩毒,以誅殺為道德,蒸報為仁義。
自金行不競,天地闆蕩,遂覆洛,傾五都。
嗚呼,福善禍淫,徒虛言耳。
”
據此論,以戎狄内侵,便謂由命,此所謂不量于德者也。
何則?昔秦穆公問戎人由餘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理乎?”由餘笑曰:“乃中國所以亂也。
夫上聖黃帝作為禮樂法度,身亦先之,僅可小理。
及其後世,日以驕淫,阻法度之盛以責督于下,下疲極,則以仁又怨望于上。
上下交争怨而相篡殺,至于滅宗,皆此類也。
夫戎狄則不然,上舍淳德以遇于下,下懷忠信,以事其上。
一國之政,猶一身之治。
不知所以治,此真聖人之治。
夫戎狄之德有如此者。
”今晉之興也,宗子無維城之助,而阏伯實沈之際日構;師尹無具瞻之貴,而颠墜戮辱之禍日有。
宣、景遭多難之時,務伐英雄,誅庶桀以便事。
其傾覆屠脍非主于誅殺也,風俗淫僻,廉恥并失。
先時而昏,任情而動,皆不恥淫逸之過。
不拘妒忌之惡,有逆于舅姑。
有反易剛柔,有殺戮妾媵,有黩亂上下,其淫亂兇逆,非止于蒸報也。
”
由是觀之,晉家之德,安勝于匈奴哉!今見戎狄亂華,便以為在命不在德,是何言之過欤!]
【譯文】
《易經》上說:”有天道,有地道,有人道。
”這是講道的不同。
又說:
“兼天、地、人三道的規律,都是對立的兩方面。
即天有陰陽,地有柔剛,人有仁義。
”這是講道的相通之處。
如果根據道的不同性質而否定道的相通之處,那就是糊塗。
如果固守道的相通之處而否定道的差别,那也是取其弊端。
快慢、深淺種種變化錯綜複雜地存在于大道之中,所以表現為參差不齊,很難表現得那麼均衡、那麼明顯。
天、地、人三道莫不如此。
所以君子盡心盡力去積德行善,去追求獲取善命而已。
[荀子曾說:“天道運行有它固定的規律,這種規律,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用合理的行動去應合它,就會有吉祥出現,否則就會出現災荒。
加強農業這個根本、節約用度,天也沒法使你貧窮。
養生之道周備,凡有舉動都附合時宜,天也不能使你患病。
遵循大道行事而不迷惑,天也不能加禍于你。
否則天也不能使你吉祥。
所以明白天道和人道互不相幹的道理,就可以稱得上聖人了。
如果有星辰墜落,樹木無故發出可怕的聲音,天地出現異常變化,你感到奇怪,是可以理解的。
隻有人間妖孽才是可怕的。
為什麼呢?政治險惡,田園荒蕪,莊稼長得不好,米價暴漲,人們吃不飽肚子,路邊盡是餓死的貧民,這就是人間的妖孽。
政令混亂,大的舉措如興土木、田獵、乃至戰争都違背農時,對于國家根本的農業不予關心,這就是人間妖孽。
不修禮義,使男女無别,荒淫無度,父子之間還互相猜疑,上下級之間離心離德,盜賊每天都來光顧,這就是人間妖孽。
這三種情況錯雜交織,國家就不會安甯了。
”
荀子的說法非常切近,這種災難确是太悲慘了。
《左傳》上說:“萬物之精怪,聖人之書不予記載。
對于沒有用的道理,不是急迫的學問,可以棄置一邊,不去研究它。
”墨子說:“古代的聖王,把孝子推舉出來,是為了勉勵人們都孝敬父母;尊重賢良之人,是勉勵人們都去做善事。
因而發布法令來教誨人民,明定賞罰以有助于這種勉勵的功效。
象這樣,亂政可清,危國可安。
過去被夏桀搞亂了的國家,不是被商湯治理好了嗎?被商纣搞亂了的國家,不是被周武王治理好了嗎?這就是時代若不發生變動,民俗也很難改變。
最高統治者轉向正道,人民也就容易教化的道理。
所以國家的安危和治亂都取決于最高統治者所發布的政令啊,怎麼能說有定命存在呢?”
從前梁惠王問尉缭:“我聽說黃帝由于有刑罰,有仁德,而百戰而勝,是這樣嗎?”尉缭回答說:“不是的。
黃帝所制定的刑罰和仁德,是用刑罰來讨伐不仁,用仁德來守衛天下。
那并不是世俗所說的刑罰與仁德啊。
世俗所說的刑罰、仁德,指的是天體上的日月星辰運行是否失序,以及陰陽向背等神秘之說。
而黃帝的刑罰及仁德,都屬于人為而已。
為什麼這樣說呢?假如現在有一座城池,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攻不下來。
這四個方向,難道都不能順應天時,憑借地利嗎?然而仍然攻不下來是因為城牆太高,護城河太深,武器、戰法無一不備,以及守衛者的深謀遠慮。
由此看來,天道的吉兇不如人的謀略啊。
天官陣法中有一種背水陣,布出這種陣法會使全軍覆沒;有一種向扳陣,使用這種陣法的勞而無功。
可是武王伐纣的時候,背靠漳河,面對山坡,既是背水陣,又是向坂陣,用一萬二千的軍隊去進攻商纣王的十八萬大軍。
最後終于把商纣王的頭顱割了下來,懸挂在白旗上示衆。
難道是商纣不懂天官陣法嗎?然而卻失敗了。
這是為什麼呢?是由于不得人心的緣故。
黃帝曾說:‘首先考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