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卷十一 齊策四 齊宣王見顔斶

首頁
    便是最清高的士人,其身份也不過是普通民衆,徒步而行,耕作為生。

    至于一般士人,則居于鄙陋窮僻之處,以看守門戶為生涯,應該說,士的地位是十分低賤的。

    ” 顔斶駁道:“這話不對。

    我聽說上古大禹之時有上萬個諸侯國。

    什麼原因呢?道德淳厚而得力于重用士人。

    由于尊賢重才,虞舜這個出身于鄉村鄙野的農夫,得以成為天子。

    到商湯之時,諸侯尚存三千,時至今日,隻剩下二十四。

    從這一點上看,難道不是因為政策的得失才造成了天下治亂嗎?當諸侯面臨亡國滅族的威脅時,即使想成為鄉野窮巷的尋常百姓,又怎麼能辦到呢? 所以《易傳》中這樣講,身居高位而才德不濟,隻一味追求虛名的,必然驕奢傲慢,最終招緻禍患。

    無才無德而沽名釣譽的會被削弱;不行仁政卻妄求福祿的要遭困厄;沒有功勞卻接受俸祿的會遭受侮辱,禍患深重。

    所以說,‘居功自傲不能成名,光說不做難以成事’,這些都是針對那些企圖僥幸成名,華而不實的人,正因為這樣,堯有九個佐官,,舜有七位師友,禹有五位幫手,湯有三大輔臣,自古至今,還未有過憑空成名的人。

    因此,君主不以多次向别人請教為羞,不以向地位低微的人學習為恥,以此成就道德,揚名後世。

    唐堯、虞舜、商湯、周文王都是這樣的人。

    所以又有‘見微知著’這樣的說法。

    若能上溯事物本源,下通事物流變,睿智而多才,則哪裡還有不吉祥的事情發生呢?《老子》上說:‘雖貴,必以賤為本;雖高,必以下為基。

    ’所以諸侯、君主皆自稱為孤、寡或不谷,這大概是他們懂得以賤為本的道理吧。

    孤、寡指的是生活困窘、地位卑微的人,可是諸侯、君主卻用以自稱,難道不是屈已尚賢的表現嗎?像堯傳位給舜、舜傳位給禹、周成王重用周公旦,後世都稱他們是賢君聖主,這足以證明賢士的尊貴。

    ” 宣王歎道:“唉!怎麼能夠侮慢君子呢?寡人這是自取其辱呀!今天聽到君子高論,才明白輕賢慢士是小人行徑。

    希望先生能收寡人為弟子。

    如果先生與寡人相從交遊,食必美味,行必安車,先生的妻子兒女也必然錦衣玉食。

    ” 顔斶聽到此話,就要求告辭回家,對宣王說:“美玉産于深山,一經琢磨則破壞天然本色,不是美玉不再寶貴,隻是失去了它本真的完美。

    士大夫生于鄉野,經過推薦選用就接受俸祿,這也并不是說不尊貴顯達,而是說他們的形神從此難以完全屬于自己。

    臣隻希望回到鄉下,晚一點進食,即使再差的飯菜也一如吃肉一樣津津有味;緩行慢步,完全可以當作坐車;無過無伐,足以自貴;清靜無為,自得其樂。

    納言決斷的,是大王您;秉忠直谏的,則是顔斶。

    臣要說的,主旨已十分明了,望大王予以賜歸,讓臣安步返回家鄉。

    ”于是,再拜而去。

     劉向贊歎說:“顔斶的确是知足之人,返樸歸真,則終身不辱。

    ” 【評析】 要使自己的口才能夠上一個較高的境界,要使自己的論辯和遊說具有邏輯上的強大說服力,就不能不掌握哲學中的辨證思維。

    這種思維将事物看成是矛盾的統一體,矛盾之間既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轉化,這種依存性決定了互相必須以對方的存在為前提。

    顔斶就是用這種辨證思維闡述了高貴與低賤、君與臣之間相互依存的關系。

    孤家、寡人必須以大臣、民衆為根本,百姓、賢臣是君王們之所以存在、顯貴的根本依據。

    在現代社會,作為領導者也要認清自己的地位和民衆的重要性,那種蔑視人才、輕視民衆的人實際上也使自己失去了存在的合理性。

     在論述璞石與美玉、顯貴與歸隐的關系時,顔斶同樣也運用辨證思維對社會和人生進行了哲理思考,流露出他對人的價值和生命的本真意義的追求,也反映出他“視富貴如浮雲”的剛直不阿的知識分子人格。

    美玉雕琢後失去了璞石的天然、本真和樸實,而人顯貴後就要依附于身份、爵位,他就失去了自由和真正的自我,這實際上不是幸運而是可悲,不是顯達而是淪落。

    通過這樣全面地、從相反角度來闡釋、理解問題,顔的論辯具有了無可置疑的說服力,使我們也不得不對他的人生觀由衷欽佩、心向往之。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