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之變,能與時化。
故為己者不待人,制今者不法古,子其釋之。
”
趙造谏曰:“隐忠不竭,奸之屬也。
以私誣國,賊之類也。
犯奸者身死,賤國者族宗。
反此兩者,先聖之明刑,臣下之大罪也。
臣雖愚,願盡其忠,無遁其死。
”王日:“竭意不諱,忠也。
上無蔽言,明也。
忠不辟危,明不距人。
子其言乎。
”
趙造曰:“臣聞之,聖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變俗而動。
因民而教者,不勞而成功;據俗而動者,慮徑而易見也。
今王易初不循俗,胡服不顧世,非所以教民而成禮也。
且服奇者志淫,俗辟者亂民。
是以莅國者不襲奇辟之服,中國不近蠻夷之行,非所以教民而成禮者也。
且循法無過,修禮無邪,臣願王之圖之。
”
王曰:“古今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宓戲、神農教而不誅,黃帝、堯、舜誅而不怒。
及至三王,觀時而制法,因事而制禮,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
故禮世不必一其道,便國不必法古。
聖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
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
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
且服奇而志淫,是鄒、魯無奇行也;俗辟而民易,是吳、越無俊民也。
是以聖人利身之謂服,便事之謂教,進退之謂節,衣服之制,所以齊常民,非所以論賢者也。
故聖與俗流,賢與變俱。
諺曰:‘以書為禦者,不盡于馬之情。
以古制今者,不達于事之變。
’故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學,不足以制今。
子其勿反也。
”
【譯文】
趙武靈王平日裡閑着的時候,獨自居住,肥義在旁邊陪坐,說:“大王您是不是在考慮目前時事的變化,權衡兵力的合理使用,思念筒子、襄子的光輝業績,盤算如何從胡、狄那裡得到好處呢?”
趙武靈王回答說:“繼承君位不忘祖先的功德,這是做君王應遵循的原則;委身于君,緻力于光大君主的長處和功績,這是作臣子的本分。
所以賢明的君王在平時就要教育老百姓為國出力,戰時則要争取建立繼往開來的功業。
做臣子的,在不得志時要保持尊敬長輩謙虛退讓的品行,地位顯達以後要做出有益于百姓和君王的事業。
這兩個方面,是做君王和臣下的應盡職責。
現在我想繼承襄主的事業,開發胡、翟居住的地區,但是我擔心一輩子也沒有人理解我的用心。
敵人的力量薄弱,我們付出的力量不大,就會取得非常大的成果,不使百姓疲憊,就會得到簡子、襄子那樣的功勳。
建立了蓋世功勳的人,必然要遭受一些世俗小人的責難;而有獨到見解的人,也必然會招惹衆人的怨恨。
現在我準備教導民衆穿着胡服練習騎馬射箭,這樣一來,國内一定會有人非議指責我。
”
肥義說:“我聽說,做事情猶豫不決就不可能成功,行動在即還顧慮重重就決不會成名。
現在大王既然下定決心背棄世俗偏見,那就一定不要顧慮天下人的非議了。
凡是追求最高道德的人都不去附和俗人的意見;成就偉大功業的人都不會去與衆人商議。
從前舜跳有苗(上古南方部族)的舞蹈,禹光着身子進入不知穿衣服的部落,他們并不是想放縱情欲,怡樂心志,而是想借此宣揚道德,建立功業,求取功名。
愚蠢的人在事情發生以後還看不明白,而聰明的人卻能在事情未發生之前就有所察覺,大王您還是馬上按您的想法去付諸實施吧。
”
趙武靈王說:“我不是對‘胡服騎射’這件事有什麼顧慮,而是擔心天下人笑話我。
狂狷的人覺得高興的事,有理智的人會為此感到悲哀;愚蠢的人高興的事,賢明者卻對此擔憂。
如果國人都支持我的話,那麼改穿胡服的功效就不可估量。
即使舉世的百姓都譏笑我,北方胡人和中山國的地方我也一定會得到手。
”
趙武靈王于是改穿胡人的服裝。
武靈王派王孫?去告訴公子成自己的意思,說:“我已經改穿胡服了,而且将要穿着它上朝,我希望王叔也改穿胡服。
在家裡聽命于父母,在朝廷要聽命于君王,這是自古至今公認的道理;子女不能違背父母,臣子不許抗拒君王,這是先王定下的通則。
現在我下令改穿胡服,如果王叔您不穿它,我擔心天下的人對此會有所議論。
治理國家要有一定的原則,但要以有利于民衆為出發點;處理政事有一定的法則,但首先的是政令能夠順利施行。
所以,要想修明朝廷的德政,必須考慮普通民衆的利益,要想執掌國家的政權首先要使貴族接受君命。
現在我改穿胡服的目的,并不是想縱情恣欲隻顧自己享樂。
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有成功的基礎、等到事情成功以後,政績才能顯現出來。
現在我擔心王叔違背了從政的原則,以至助長貴族們對我的非議。
何況我曾聽說過,隻要你做的事情有利于國家就不必顧忌别人說什麼,依靠貴族來辦事,就不會遭人非議。
所以我希望仰仗王叔的威望,促成改穿胡服這件事的成功。
我派王孫?特地來禀告您,希望您也穿上胡服。
”
公子成再三拜謝說:“我本來已經聽說大王改穿胡服這件事了,隻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