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點,我打開微笑便利日色町站前店的大門。
工作要從9點開始,不過我會提早一點到,在準備室裡吃早飯。
一到店裡,我就會買一瓶兩升寶特瓶裝礦泉水,再挑一份快過期的面包或者三明治,進準備室吃。
準備室裡有個大屏幕,上面播放着監控攝像頭拍到的視頻。
畫面中,有剛開始上夜班的越南人新手達特正拼命打着收銀條的樣子,也有店長為了接應還不熟練的他而跑來跑去的身影。
我看着視頻,一邊做好有問題就随時穿上制服走出準備室幫忙收銀的準備,一邊吞下面包。
早晨就這樣吃些便利店的面包,休息時間吃便利店的飯團和速食當作午飯,晚上要是累了,也經常會直接買些店裡的東西帶回家。
兩升寶特瓶裡的水在工作的過程中喝掉大約一半,直接放進環保袋裡帶回家,一直能喝到晚上。
一想到我身體的大部分都是由這家便利店的食物組成的,我就感覺自己跟日用品貨架和咖啡機是一樣的,都屬于這家店的一部分。
吃完早飯,我會确認一下天氣預報,或者看看店裡的數據。
天氣預報對于便利店來說,是很重要的信息源。
與昨天相比的溫差也很重要,今天最高氣溫二十一攝氏度,最低氣溫十四攝氏度。
從傍晚開始就要陰轉雨。
比起氣溫的數值,人們更容易感覺到變冷了。
天熱的日子三明治賣得多,天冷的日子,飯團、中餐包子、面包賣得更好。
櫃台前的熟食銷量也因氣溫而異。
在日色町站前店裡,天冷的日子可樂餅賣得很好。
剛巧還在促銷,今天就多做幾個可樂餅吧。
我把這件事牢牢記在腦中。
忙忙碌碌中,時間就過去了。
和我一樣從9點開始兼職的日班員工一個接一個來到店裡。
剛過8點半的時候,隻聽見一聲沙啞的“早上好!”,門開了。
來的是可靠的兼職領班泉小姐。
她比我大一歲,是個三十七歲的家庭主婦,雖然性格有點刻薄,但是幹起活兒來很麻利。
她穿着一身略帶花哨的衣服,正在鞋櫃前把高跟鞋換成膠底鞋。
“古倉小姐,今天來得也好早呀。
啊,那是面包的新品吧。
味道怎麼樣?”泉小姐盯着我手中的杧果巧克力面包說道。
“奶油有點怪怪的,味道太濃了很難下口。
不怎麼好吃啊!”
“咦?真的?店長訂了一百個呢,糟糕了。
總之最起碼要把今天來的這批給賣出去才行啊!”
“是!”
來兼職的絕大多數是學生或者自由職業者,能跟同年齡段的女性一起工作很難得。
泉小姐把棕色頭發盤起,在深藍色的針織衫之上套了件白襯衫,系上水藍色領帶。
日色町站前店在剛開業的時候還沒有這種規矩,換了現在的老闆之後,才規定必須在制服裡面穿襯衫打領帶。
泉小姐正在鏡子前整理服裝的時候,又傳來一聲“早上好!”,是菅原小姐跑進來了。
菅原小姐二十四歲,兼職,是個嗓音響亮性格開朗的女孩。
她好像在樂隊裡當主唱,總嘀咕着想把那頭超短發染成紅色的。
她有點肉嘟嘟的,很惹人喜愛,但在泉小姐來之前經常遲到,還戴着耳釘工作,總被店長責罵。
多虧了泉小姐耐着性子管教她,如今的菅原小姐已經完全是個認真又投入的店員了。
上日班的除了她們,還有瘦高個子的大學生岩木、剛找到正式職位快要離開的自由職業者雪下。
岩木也在找工作,無法出勤的日子越來越多。
除非店長從夜班調回日班,或者招幾個上日班的新人,否則這家店就快撐不下去了。
現在組成“我”的成分,幾乎都來自我身邊的人。
三成來自泉小姐,三成來自菅原小姐,二成來自店長,其餘的部分來自半年前辭職的佐佐木、一年前都還在做領班的岡崎等。
從過去共事的他人身上吸收而來的東西,組成了“我”。
尤其是說話的語氣,很容易受身旁之人的傳染。
把泉小姐和菅原小姐的語氣混合一下,就成了我現在的說話語氣。
我想,大多數人也都是這樣的吧。
以前有菅原小姐的樂隊同伴來店裡露過臉,那些女孩都穿着和菅原小姐類似的服裝,說話口氣也如出一轍。
自從泉小姐來了之後,佐佐木小姐說“辛苦了!”的口氣就跟泉小姐一模一樣了。
和泉小姐在之前一家店裡很要好的主婦朋友來幫忙的時候,因為穿着跟泉小姐太過相似,我差點把她們倆搞混了。
我的說話語氣,說不定也傳染給了别人。
我覺得,就是在這種互相傳染的過程中,我們才能繼續維持人的身份。
開始工作之前的泉小姐,穿着雖然有點花哨但合乎三十多歲女性形象的服裝。
于是我會觀察她所穿鞋子的品牌,或者偷看她櫃子裡的外衣商标來做參考。
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