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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斯克斯的故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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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們,我之前已經向諸位說過,我在思考主導這個世界的秩序時,覺得可以用一些前人從未發現過的運算應用法,來表達其中的規律。

    此外,我還向諸位提到,我的姨媽安東尼娅,她向我說了句既不得體又不莊重的話,反倒使我散亂的想法找到了一個會聚點,并由此形成體系。

    最後,我還向諸位進行過描述,當我明白自己被人當作瘋子後,我的情緒是如何一下子跌入深淵,由精神極度亢奮轉變為意志極度消沉。

    我必須向各位承認,我從此進入一段漫長而痛苦的頹唐狀态。

    我不敢擡頭正視任何人;我覺得其他人固然和我是同一類生物,但他們仿佛結成了同盟,要共同排斥我、鄙視我;以往我能在書中找到無限樂趣,但現在書也讓我産生一種難以忍受的厭惡感,重新翻開書頁時,我隻能看到一堆意義不明也毫無益處的廢話。

    我不再碰寫字的石闆,也不再進行任何運算。

    我大腦裡的神經纖維全都松弛下來,失去了原先的動力。

    我不再思考了。

     我父親看出我意志消沉,便逼着我将實情說給他聽。

    我抗拒了很久,但最終還是把阿拉伯酋長的那番話複述給他聽,并向他坦承,在被當成一個喪失理智的人以後,我一直痛苦不堪。

     我父親頭埋在胸前,眼中滿含淚水。

    經過很長的一段沉默後,他用極度同情的眼光看着我,然後對我說道:“哦,我的兒子,看來你是被人當作瘋子了,而我,我曾實實在在地瘋了三年。

    你總是心神恍惚,而我對布蘭切一往情深,但這些并不是我們飽受磨難的首要原因,我們的苦有更深的源頭。

     “大自然有無窮無盡、變幻多端的能量,而且,它似乎很喜歡踐踏自身的一些最穩定、最恒久的規則。

    它将個體的利益定為人所有行動的動機;可是,在萬千大衆中,它又弄出一些構造古怪的個體,在這些人身上,基本看不到自私自利的品性,因為這些人的喜樂哀愁完全超越了自我。

    在這些人當中,有的癡迷于科學,有的醉心于公共事業。

    看到别人有什麼研究發現的成果,他們會歡欣鼓舞,仿佛那是他們自己的成就;看到某種有利于國家的制度出台,他們也喜不自勝,就好像他們個人能從中得利一樣。

    這種不為自己着想的習慣影響着他們一生命運的走勢。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借他人之力為自己謀利。

    有時候,錢财、好運已近在眼前,但他們壓根兒就沒想過伸手撈那一下。

     “在絕大多數人身上,以自我為出發點的行動是時刻不斷的。

    無論是給您出謀劃策,還是為您提供幫助,這些人的行動都能讓您看出他們的自我;他們找的種種關系,結的種種友情,也全是為了他們的自我着想。

    哪怕是最遙遠的利益,他們也會未雨綢缪,但無利可圖之事,他們肯定不聞不問。

    他們就這樣走着自己的人生路,但是,他們半路上發現了一個不在乎個體利益的人,這個人自然不會得到他們的理解;他們會認為,這個人要麼是暗藏某種動機,要麼是虛情假意、裝模作樣,要麼就是瘋了。

    于是,他們将此人趕出他們的地盤,唾棄他,直到将他貶至非洲海邊的山上才肯罷休。

     “哦,我的兒子啊,你和我都屬于這類被放逐、被唾棄的稀有人種,但我們同樣有我們的快樂。

    這些快樂,我必須要讓你都知道。

    我曾經千方百計,想把你變成一個白癡、一個妄自尊大之徒。

    但上天沒有讓我的努力取得成效,現在,你有了一顆脆弱敏感的心,以及一個知識淵博的頭腦。

    因此,我必須讓你知道,我們也可以享受我們自己的快樂。

    這些快樂是不為人知的,是隻能獨自一人享受的,但也是甜美的、純淨的。

    艾薩克·牛頓爵士曾認同過我一封匿名信中的内容,還想打探究竟是誰寫的這封信,當時,我内心裡的歡喜和滿足簡直無以複加。

    我沒有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但這件事給了我莫大的鼓舞,我再接再厲,為我的知識庫增添了很多新的思想。

    我的頭腦被這些新的思想填滿,實在是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我于是走出家門,将這些思想說給休達海邊的懸岩聽,我要向整個大自然傾訴,我要将它們當作貢品呈獻給我的造物主。

    在宣洩這些激昂情緒的同時,往日痛苦回憶所帶來的悲鳴與淚水也迸發出來,于是,悲與淚之中也有了極樂。

    這些快樂提醒我,纏繞我的某些痛苦,我是可以自己去舒緩的。

    就這樣,我在意識中,讓自己與神意、與造物主的作品、與人類思想的進步融合到一起。

    我的思想,我的身體,我的命運,都不再局限于個體的形式,而成了一個大集合裡的一部分。

     “我的激情歲月就是這樣過去的。

    後來,我重新找到自我。

    每天,你母親悉心的關懷和如水的柔情成百次地提醒我,我是她心之所系、情之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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