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吉普賽人首領向我們宣布,有一批新的貨物即将抵達,為安全起見,他想留在此處專心等候。
聽到這條消息,我們都很高興,因為大家都覺得,在整個莫雷納山區,再想找到比這裡更迷人的地方,恐怕不那麼容易了。
從早上開始,我就和幾個吉普賽人一起去山裡打獵,一直到晚上,我才回來與我們這個團體内的其他成員會合,聽吉普賽人首領接着講他的奇遇。
他是如此這般開場的:
吉普賽人首領的故事(續)
我和托萊多一起走上回馬德裡的路,他發誓說,在卡瑪爾迪斯修道院裡浪費的時間,他一定要全部彌補回來。
此外,他對洛佩·蘇亞雷斯的奇特遭遇也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于是,我又向他細說了其他的一些情節。
騎士全神貫注地聽完,然後這樣說道:“經曆了這段時間的贖罪,可以說,我現在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我想,要是能以行善事的方式開始新生活,恐怕最為恰當。
這個可憐的男孩我很同情他,他在這裡沒有朋友、沒有熟人,躺在病床上沒人關心,滿腦子想的又都是愛情,他肯定沒辦法在一座陌生的城市裡脫離困境。
阿瓦利托,你先帶我去見見蘇亞雷斯吧,或許我可以幫到他。
”
托萊多的這個計劃我一點也不吃驚,他思想中崇高的一面,還有他樂于助人的品質,我很早以前就認識到了。
果然,我們剛到馬德裡,騎士就去探望蘇亞雷斯。
我一直陪在他身邊。
我們一進門,就被眼前的一副奇景給吓到了。
洛佩躺在床上,燒得很厲害。
他圓睜着雙眼,卻什麼也看不見。
唯有他的唇角會偶爾露出一絲令人驚慌的笑意——或許,他正想着他深愛的伊内絲。
布斯克羅斯坐在緊靠着病人的一把椅子上,但我們進門時,他身體動都沒動一下。
我走到他近前,發現他睡得正香。
托萊多也向這個給可憐的蘇亞雷斯制造了種種不幸的家夥走了過來,并用力搖了搖他的肩膀。
堂羅克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然後高喊起來:“我這是看到誰了啊?您怎麼在這兒,堂何塞大人!昨天,我剛剛有幸在普拉多大道遇見萊爾納公爵閣下,他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番,或許他想與我結交吧。
大人啊,勞您轉告您的兄長,如果公爵閣下需要我效力,我會随時随刻聽他的吩咐。
”
托萊多打斷布斯克羅斯滔滔不絕的言論,對他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來這裡是想了解一下病人的情況,看看他都有什麼需要。
”
“病人的情況不妙,”堂羅克回答道,“他的需要嘛,第一點是照料,第二點是安慰,此外還有美麗的伊内絲的芳心。
”
“說到第一點,”托萊多打斷他的話,“我這就去找我兄長的醫生,他是馬德裡最高明的外科大夫。
”
“至于第二點,”布斯克羅斯插話道,“您是幫不了他的,因為您不能讓他父親重生。
至于第三點,我可以向您擔保,我本人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他的心願。
”
“是真的嗎?”我叫起來,“堂洛佩的父親去世了?”
“是的,”布斯克羅斯回答道,“他父親是伊尼戈·蘇亞雷斯的孫子,而這位伊尼戈·蘇亞雷斯,他在海上磨砺了青春,然後在加的斯建起一家商号。
其實,病人原本情況已經轉好,要不是他父親的死訊給了他第二次打擊,他或許當時很快就康複了。
”
“大人,您既然關心我朋友的命運,”布斯克羅斯接着轉頭對托萊多說道,“那就請您允許我陪您一起去找醫生,路上就由我來為您效勞。
”
他話一說完,兩人便出了門,留下我獨自一人守護病人。
我久久注視着洛佩那蒼白的臉龐,僅僅隔了這麼短的一段時間,苦難就在他的臉上刻下一道道皺紋,而他所有的不幸全拜一人所賜,我不禁暗自咒罵起那個煩人的家夥。
病人進入夢鄉,我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不經意間打擾到他的休息。
可就在此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我很不高興地站起身,蹑手蹑腳地走過去将門打開。
我看到的是一個已不再年輕但風韻猶存的婦人。
我伸了根手指放到唇上,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她見此狀,便将我帶到樓梯邊的平台上。
“我年輕的朋友,”她對我說道,“您能否告訴我,蘇亞雷斯大人今天身體狀況如何?”
“相當糟糕,我覺得,”我回答道,“不過,他剛剛入睡,但願睡眠能讓他恢複一點元氣。
”
“我聽說他的病很重,”陌生婦人接着說道,“有人一直在挂念他,是這個人讓我來打聽情況的。
這張便條,麻煩您等他醒來後轉交給他。
明天我還會再來看看他有沒有好轉。
”
說完這番話後,她便離我而去。
我将便條放進口袋,回到屋裡。
沒過多久,托萊多就把醫生帶回來了。
一看到這位阿斯克勒庇厄斯[1]好學生的言談舉止,我就想起桑格雷·莫雷諾醫生。
他把病人的情況看了一遍後搖搖頭,說自己暫時什麼也确定不了,但他會整夜守在蘇亞雷斯床頭,這樣,到了第二天他就可以做出最終診斷。
托萊多友好地擁抱了他一下,叮囑他事事留意,什麼細節都不要忽略,随後就和我一起離開了。
我們心裡面都打好主意,第二天天一亮就趕回來。
半道上,我把陌生婦人來的事告訴了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