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媽說的故事:從前有個英雄被邪惡的巨人囚禁在一座陰森的城堡裡,他智勇雙全,用計騙過巨人,逃了出去……可一出城堡,就被異鬼抓去,全身的鮮血都給喝個幹淨。
艾莉亞現在可以體會他的感受了。
獨臂女死于當日黃昏,詹德利和凱傑克在山坡上幫她掘了個墳,正在一棵柳樹下。
寒風吹起,艾莉亞彷佛聽見長長的柳枝低語着:“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聽得她頸背汗毛直豎,差點沒拔腿就跑。
“今晚不許生火。
”尤倫對他們說。
當天的晚餐是寇斯找到的一把野蘿蔔,一杯幹豆,以及附近小溪的水。
溪水有股怪味,羅米說上遊一定有腐爛的屍體,才會是這種味道。
若不是老雷森把他倆拉開,熱派差點就跟他大打出手。
為填飽肚皮,艾莉亞喝了很多水。
她以為自己一定沒法入睡,沒想到還是睡着了。
待她醒來,四周一片漆黑,膀胱脹得要命。
四周都是擠在一起,裹緊毛毯和鬥篷,陷入沉睡的人。
艾莉亞找出縫衣針,站了起來,凝神傾聽。
她聽見一名守衛的輕微腳步,睡不安穩的人翻身的響動,羅爾傑呼噜呼噜的鼾聲,還有尖牙睡覺時發出的怪異嘶聲。
從另一輛馬車上傳來石頭和鋼鐵有節律的摩擦,尤倫正坐在車上,一邊嚼酸草葉,一邊磨利他的短刀。
熱派是守夜的男孩之一,“你要去哪裡?”他見艾莉亞朝林子走去,便出聲問。
艾莉亞朝樹林含糊地揮揮手。
“不行,不準去!”熱派說。
自從得了那把真劍,他膽子又大了起來。
雖然那劍很短,而且他用起來像是拿菜刀。
“老頭子說今晚大家要靠在一起。
”
“我去小解,”艾莉亞解釋。
“哎,到那棵樹下解就好啦!”他指指,“阿利,天知道森林裡有什麼東西,我之前還聽到狼叫呢。
”
若是跟他打架,一定會惹尤倫生氣。
她裝出害怕的模樣,“有狼?真的嗎?”
“我親耳聽見的,”他再三保證。
“那我不要解了。
”她回去拉起毯子,假裝入睡,等聽見熱派腳步漸遠,方才翻身起來,溜進營地另一邊的森林,靜如影。
為保險起見,她走得比往常更遠,待确定四下無人之後,才解開褲子,蹲下辦事。
她尿到一半,褲子落在腳踝上,卻聽樹下傳來沙沙聲。
熱派!她驚慌地想,他偷偷跟蹤我!接着,她看到樹林裡有眼睛映着月光,閃閃發亮。
她肚子一緊,伸手握住縫衣針,也顧不上尿在自己身上,數起了眼睛:二隻、四隻、八隻、十二隻,一整群……
其中一隻從樹下朝她走來,露出牙齒盯着她看。
她滿腦子都在埋怨自己有多蠢,心想等明早大家發現她被吃了一半的屍體,熱派一定會幸災樂禍。
可那隻狼卻突然轉身,快步跑進黑暗,所有的眼睛都跟着消失。
她顫抖着上完廁所,穿上褲子,循着遠處模糊的磨刀聲回到營地,找到尤倫。
艾莉亞爬上馬車,坐在他身旁,渾身發抖。
“有狼,”她啞着嗓子小聲說,“林子裡有狼。
”
“是啊,那還用說。
”他瞧都沒瞧她一眼。
“把我吓死了。
”
“是嗎?”他啐了一口,“我還以為你家挺喜歡狼咧。
”
“娜梅莉亞是冰原狼啦,”艾莉亞環抱身體,“和普通狼不一樣的。
而且她早就不見了,我和喬裡拼命丢石頭把它趕跑,否則它會被太後殺掉。
”說起往事,她又難過起來。
“要是當初它也在城裡,我敢打賭,它一定不會讓他們砍掉父親的頭。
”
“孤兒沒有爹,”尤倫說,“你可别忘了。
”因為酸草葉的關系,他的嘴巴看起來在流血。
“不過,最可怕的狼是披着人皮的狼,比如毀村子的那些人。
”
“我好想回家。
”她可憐兮兮地說。
她一直很努力地要表現勇敢,猛如狼,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終究隻是個小女孩。
黑衣弟兄從馬車上的那捆酸草葉裡扒下一片,塞進嘴裡。
“小鬼,看來當初我該把你,還有其他人留在城裡,城裡似乎更安全。
”
“我不管,我想回家。
”
“我替長城守軍收羅人手快三十年了,”尤倫嘴裡閃着唾沫,像是血紅的泡泡。
“前後總共隻死過三人。
一個老頭是生熱病死的,有個城裡的小鬼拉屎時給蛇咬了一口,還有個蠢貨想趁我睡覺時殺我,結果這兒開了個洞。
”他拿起短刀往喉嚨作勢一劃,“三十年中死了三個。
”他吐出嚼爛的酸草葉,“現在想來,坐船或許比較明智。
當初,隻想一路上多招人,唉……換個聰明人,就搭船走了,可我呢……三十年來我都走這條國王大道。
”他收起短刀,“去睡吧,小鬼,聽見沒?”
她努力去睡,可她躺在薄毯下時,卻聽見了狼嚎……還有另一個聲音,比較模糊,像是風中的呓語,似乎是幾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