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的難民不斷湧進都城,很多人隻能靠搶劫和殘殺為生。
回去睡吧。
她探頭一看,白騎士不見了,幹涸護城河上的吊橋放了下來,無人守衛。
珊莎不假思索地轉身跑向衣櫃。
哎喲,我這是在做什麼?她邊穿衣服邊扪心自問。
這真是瘋了。
她看到外牆上火炬通明,難道史坦尼斯和藍禮終于前來殺掉喬佛裡,奪回哥哥的王位了嗎?如果是這樣,守衛一定會升起吊橋,切斷梅葛樓與外城間的聯系。
珊莎披上一件淺灰鬥篷,又拿了她平常切肉用的餐刀。
如果這是個陷阱,那我甯願死去,也不願再受侮辱,她對自己說,接着把刀藏進鬥篷。
她剛潛入黑夜,便有一隊紅袍劍士跑過無人防守的吊橋。
她直等他們走遠後才跟着快步沖過。
院子裡,士兵正忙着系劍帶、裝馬鞍。
她瞥見普列斯頓爵士站在馬廄旁,正和另外三名身着月白披風的禦林鐵衛一同協助喬佛裡穿戴盔甲。
看見國王,她喉嚨立時一緊,所幸他沒發現她,而是一直高叫着要人拿劍和十字弓。
她越往城堡深處去,嘈雜聲便越小。
但她始終不敢回頭,惟恐喬佛裡正盯着自己……甚至尾随在後。
盤旋的樓梯就在前方,其上窄窗溢出的光線在地面印落一條條明滅不定的光紋。
走到樓梯頂端,珊莎已經氣喘籲籲了。
她跑過一條陰影幢幢的柱廊,貼在一面牆上稍事休息。
有東西從腳邊擦過,把她吓得魂飛魄散。
幸好那隻是少了個耳朵,全身淩亂肮髒的黑公貓,它朝她吐口口水,跳了開去。
抵達神木林時,耳邊的音響褪變為微弱的金屬碰撞和遙遠的喊叫。
珊莎拉緊鬥篷,空氣中充溢着泥土和樹葉的味道。
淑女一定會喜歡上這裡,她心想。
神木林有種原始的感覺,即便在這裡,在都市中心的堅堡深處,你依舊可以感到古老諸神正用幾千隻看不見的眼睛凝視着你。
相比父親信仰的古老諸神,珊莎更喜歡母親的七神。
她喜歡雕像和彩繪玻璃上的圖案,燃香的氣息,身穿長袍手捧水晶的修士,鑲着珠母、瑪瑙和天青石的祭壇,以及照灑其上、絢麗燦爛的七彩虹光。
但她不能否認神木林的确有種特别的力量,尤其是在夜晚。
幫幫我吧,她暗暗祈禱,為我送來友伴,一個願為我挺身而戰的真正騎士……
她走在樹間,用手感覺粗糙的樹皮,樹葉拂過她的面頰。
是不是來得太遲了?他不會這麼快便離開吧?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來?她該不該冒險喊出聲呢?這裡好安甯,好平靜啊……
“孩子,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
珊莎旋身,一名男子從影子裡走出,他體态笨重,脖子很粗,步履蹒跚,穿着深灰長袍,兜帽拉前遮住臉頰。
但一道銀色月光略過,她一見他紅腫的皮膚和下面瑣碎的血管,便認出他來。
“唐托斯爵士,”她顫聲道,心都碎了。
“是你嗎?”
“是啊,小姐。
”他靠過來,她可以聞到對方呼吸中的酸敗酒臭。
“是我,”說罷他伸出手。
珊莎連忙後退,“别碰我!”她把手伸進鬥篷,握住暗藏的餐刀。
“你……你想怎麼樣?”
“我隻想幫您,”唐托斯說,“正如您救我那樣。
”
“你喝醉了,對不對?”
“隻喝了一杯,壯膽用的。
我若是被他們逮着,準連皮都給扒了。
”
那我又會有什麼下場呢?珊莎不禁又思念起淑女。
她可以嗅出其中真僞,一定可以,但它已經死了,被父親親手殺死,一切都是艾莉亞的緣故。
她抽出短刀,雙手握住,舉到身前。
“您要拿它刺我?”唐托斯問。
“沒錯,”她說,“說!誰派你來的?”
“親愛的小姐,沒人派我來啊。
我以騎士的名譽發誓。
”
“騎士?”喬佛裡已經宣布:他不再是騎士,而是弄臣,地位低于月童。
“我向諸神祈求,希望派一位騎士來拯救我。
”她說,“我日夜祈禱,為什麼他們卻送來一個爛醉的老傻子?”
“沒錯,這都是我自作自受。
可……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怪,但是……我在身為騎士的這些年裡,其實是個傻子,現在我真成了傻子,卻覺得……卻覺得我又重新找回了騎士的榮譽。
這一切都是因為您啊,親愛的小姐……因為您的恩澤和您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