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爛的皮肉條在腹部的開口懸晃。
一隻手臂自肩膀被生生撕下,艾莉亞看見骨頭散落在幾尺開外,破裂斷開,滿是咬痕,上面的肉早被啃了幹淨。
她強迫自己看了一具屍體,又看一具,再一具,同時不斷告訴自己要剛硬如石。
這些屍體全都慘遭蹂躏,腐爛已久,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們早在吊死前衣服便被扒光了。
可他們看起來卻不像沒穿衣服的人,他們看起來根本不像人。
烏鴉吃掉了他們的眼睛,許多臉龐也不能幸免。
這排長長刑架的第六個,鐵鍊上更是隻剩了一隻腳,随着微風輕輕晃動。
恐懼比利劍更傷人。
死人傷不了她,但殺死他們的人卻可以。
絞刑架後方遠處,兩個身穿盔甲的人拄着長槍,站在水邊的低矮長屋前,那間屋有石闆屋頂。
門前的泥地上插了兩根長竿,上面挂着旗幟,一面紅,一面顔色比較淡,可能是白或者黃,但兩者都低垂着,加上天光漸暗,所以她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蘭尼斯特家的深紅。
我用不着見到獅子圖案,這些死人就說明了一切,除了蘭尼斯特,還會有誰?
這時,傳來一聲大喊。
兩名長槍兵立刻轉頭,隻見第三人推着一名俘虜出現在視線裡。
天色很暗,看不清長相,可犯人戴着一頂閃亮的鋼盔,艾莉亞一見頭盔上的雙角,便知是詹德利無疑。
你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她心想。
如果他還在身邊,她一定再踢他一通。
三個守衛高聲交談,但她距離實在太遠,聽不出講些什麼,附近又有大批烏鴉怪叫着拍翅幹擾。
一名槍兵搶下詹德利的頭盔,問了一個問題,并顯然對答案不滿意,便照着他的臉一揮槍柄,把他打倒在地。
抓到他的人随後踢了他一腳,另一個槍兵則在一旁試戴牛角盔。
最後,他們拉他起來,押着他朝那間長屋走去。
當他們打開厚重的木門,立時有一個小男孩竄出,卻被守衛一把攫住手臂,扔回屋裡。
艾莉亞聽見裡面傳出啜泣,接着是一聲凄厲痛苦的慘叫,她不由得咬緊嘴唇。
守衛把詹德利也推了進去,然後拴上門。
就在這時,一陣清風從湖面吹來,兩面旗幟抖了一下,飄了起來。
正如她所擔心的,高的那根竿子的旗上繡着金獅子。
另一面則是奶油黃,繡有三個油亮的黑色形體。
是狗,她想。
艾莉亞以前見過這些狗,但是在哪兒呢?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詹德利被他們抓走了。
不管他有多苯多倔強,她總得想辦法救他出來。
她不知這些人知不知道太後要抓他。
一名守衛摘下自己的頭盔,改戴詹德利那頂,她見了火冒三丈,但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
她隐約聽見各種尖叫從那棟無窗的倉庫中傳出,隔着石牆,顯得很模糊,她不敢确定。
她又待了一陣子,看到守衛換班,人來人往,他們牽着馬兒去溪邊喝水,還有一隊打獵的人從森林裡回來,用木棍擡着一頭鹿。
她看着他們把死鹿清理幹淨、掏出内髒,在小溪對岸生起了火。
肉香和屍臭奇妙地混雜在一起,她隻覺空虛的肚子不住翻騰,泫然欲嘔。
一見有吃的,其他人紛紛從各間房子裡出來,大多穿着鎖子甲或硬皮衣。
鹿肉烤好之後,最美味的部位被人送進某一間屋。
她原以為可以趁夜色摸進去救詹德利,沒想到守衛點起了火把。
有個侍從把面包和烤肉帶給兩名倉庫守衛,之後又有兩個人帶酒過來,大家輪流傳着酒袋喝。
喝完以後,來人離開,可守衛仍舊拄着長槍留在原地。
眼看無機可趁,艾莉亞終于從荊棘堆裡鑽出,回到黑暗的樹林,這時她的四肢全僵硬了。
天已全黑,一彎銀月在流雲間忽隐忽現。
靜如影,她一邊在林間行走,一邊提醒自己。
黑暗中她不敢奔跑,生怕被樹根絆倒或迷路。
神眼湖在左邊,湖水緩緩拍打淺灘;右邊徐風過林,樹葉撲簌撲簌。
遠方傳來狼的嚎叫。
當她從羅米和熱派身後的樹林走出來時,他倆吓得差點沒尿褲子。
“噓!”她對他們說,同時伸手抱住跑過來的小女孩黃鼠狼。
熱派睜大雙眼瞪着她,“我們以為你們抛下我們不管了。
”他手握短劍,正是尤倫從金袍衛士的軍官手中取得的那把。
“我們還以為狼來了。
”
“大牛呢?”羅米問。
“被他們抓了。
”艾莉亞小聲說,“我們得救他出來。
熱派,你得幫我,我們摸過去殺掉守衛,然後我去開門。
”
熱派和羅米交換個眼神,“有多少人?”
“我看不清,”艾莉亞承認,“至少二十個,可門邊隻有兩人。
”
熱派似乎要哭了,“我們打不過二十個啦。
”
“你隻對付一個就好,另一個交給我,我們把詹德利放出來就跑。
”
“我們應該投降,”羅米說,“過去投降就沒事。
”
艾莉亞倔強地搖頭。
“阿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