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的女人試圖表現得勇敢些,但到最後,仍舊和其他人一樣嚎叫着死去。
這支隊伍中沒有勇者,隻有懦夫和餓殍。
他們中的大多數是女人和小孩,僅有的幾個男子不是很老,就是很小;壯漢都被綁上刑架,留給野狼和烏鴉。
惟一逃過性命的是詹德利,而那僅僅因為他承認自己鑄造了那頂牛角盔;鐵匠——即便鐵匠學徒——很有利用價值,殺掉可惜。
魔山說,他們将被帶去赫倫堡服侍泰溫·蘭尼斯特大人。
“你們是逆賊,是叛徒,應該感謝諸神,泰溫大人給你們這次機會。
碰上的若是那群亡命徒,決沒有這般的待遇。
乖乖地順從、服侍,你們就能活下去。
”
“這不公平!不公平!”某晚他們睡下後,她聽到一位枯瘦的老婦人對身邊的人抱怨,“我們從沒做過叛國的事,另一幫人完全是自己闖進來的,想拿什麼就拿,跟這撥人一樣。
”
“但貝裡大人沒有傷害我們,”她的朋友悄聲道,“那個跟他一起的紅袍僧還為所有東西付了錢。
”
“付錢?他拿走我兩隻雞,然後塞給我一張作了記号的小紙片。
我倒是問你,這破破爛爛的紙我能吃嗎?它會幫我下蛋嗎?”她環顧四周,确認沒有衛兵在旁,然後用力啐了三口,“這個給徒利!這個給蘭尼斯特!還有一個給史塔克!”
“真是可恥啊,造孽啊,”一個老頭唏噓道,“先王若是還在,決不會容忍這種事發生。
”
“勞勃國王嗎?”艾莉亞忍不住問。
“伊裡斯國王,諸神保佑他,”老頭道。
他的聲音太響了些,一個衛兵慢騰騰地晃悠過來,老頭被打掉兩顆牙,那晚無人再說話。
除俘虜之外,格雷果爵士還帶回十幾頭豬,一籠雞,一頭骨瘦如柴的奶牛和裝滿九輛馬車的鹹魚。
魔山和他的手下有馬可騎,但俘虜們全是步行,凡因羸弱而掉隊或笨到想逃跑的人都會被當場格殺。
夜間,士兵會把女人們帶到灌木叢裡,她們中的大多數似乎早有準備,也就相當順從地去了。
有個女孩,比旁人要漂亮,每晚都被四五個不同的男人帶出去,最後她終于忍不住用石塊砸了一個士兵。
格雷果爵士當着大家的面,舉起那把醜陋的巨劍一揮,砍掉了她的腦袋。
“屍體扔去喂狼,”完事之後,他一邊将劍遞給侍從擦拭,一邊下令。
艾莉亞時時不忘瞥看縫衣針,它就插在一個黑須秃頂的士兵腰間,那人名叫波利佛。
幸虧他把它搶走了,她心想,否則她定會拿它去刺殺格雷果爵士,然後被他劈成兩半,丢去喂狼。
波利佛雖然搶了縫衣針,但他并不若其他人那麼壞。
她剛被抓時,蘭尼斯特士兵對她而言都是無名無姓的陌生人,帶着護鼻盔,看起來都差不多,但經過一些時日,她逐漸熟悉了所有人。
你得知道,誰懶惰,誰殘忍,誰聰明,誰蠢笨。
你得知道,雖然那個外号“臭嘴”的人有她所聽過最惡毒的口舌,但你若開口求他,他會多給你一片面包,而快·活的老奇斯威克和說話輕聲細語的拉夫隻會反手給你一巴掌。
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聽,就如從前詹德利擦拭他的牛角盔一樣,艾莉亞将她的仇恨反複研磨。
那頂牛角盔如今戴在鄧森頭上,她為此而恨他;她恨波利佛搶走縫衣針,她恨老奇斯威克自命不凡,她尤其恨“甜嘴”拉夫用長槍刺穿了羅米的咽喉。
她為尤倫而恨亞摩利爵士,為西利歐而恨馬林·特蘭爵士,為屠夫之子米凱而恨獵狗,恨伊林爵士、喬佛裡王子及太後則因為他們害死了父親,胖湯姆,戴斯蒙,乃至珊莎的狼淑女。
隻有記事本過于可怕,她不敢恨。
有時候,她幾乎忘記他的存在,因為當他不主持審訊時,不過是普通一兵,且比多數人都安靜。
他的長相毫無特征,沒有人會注意他。
每天夜裡,艾莉亞都會複誦他們的名字。
“格雷果爵士,”她朝自己枕着睡覺的石頭低語,“鄧森,波利佛,齊斯威克,‘甜嘴’拉夫。
記事本和獵狗。
亞摩利爵士,伊林爵士,馬林爵士,喬佛裡國王,瑟曦太後。
”從前在臨冬城,艾莉亞會跟母親去聖堂(或跟父親去神木林)祈禱。
這條通往赫倫堡的路上沒有神祗,這些名字就是她惟一的禱詞。
日複一日,沿着湖岸,白天趕路,夜晚複誦姓名,直到最後樹木漸疏,眼前出現綿延起伏的山丘,蜿蜒的溪流和陽光普照的原野。
平原上,數棟燒毀的莊園骨架像焦黑的爛牙齒一般豎立。
又走一整天,他們方才隐約看到赫倫堡的塔樓聳立在藍色的湖畔。
等到赫倫堡就會好了,俘虜們如此安慰彼此,但艾莉亞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