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低吼,這次可不是開玩笑。
他徑直上前,咧牙露齒,眼睛火熱。
梅拉提起長矛,擋在弟弟身前。
“叫他回去,布蘭。
”
“是玖健惹怒了他。
”
梅拉抖開網子。
“不對,這是你的怒火,布蘭,”她弟弟說,“你的恐懼。
”
“不是的!我才不是狼!”雖然他總在暗夜裡和他們一道狂叫怒嗥,總在狼夢中和他們一起品嘗鮮血。
“你的一部分是夏天,夏天的一部分是你。
你知道的,布蘭。
”
夏天猛撲上來,卻被梅拉攔住,并用三叉矛戳刺回去。
狼扭到一邊,繞着圈子,再度逼近。
梅拉轉身面對他,“叫他回去,布蘭。
”
“夏天!”布蘭高喊,“到我這兒來,夏天!”他伸出手掌朝大腿拍打。
掌心打得麻痛、僵死的大腿卻毫無知覺。
冰原狼再次出擊,仍舊被梅拉的長矛格開。
夏天靈巧地閃避矛頭,轉着圈子往後退。
忽然,矮樹叢裡傳來一陣沙沙聲,一個瘦削的黑影從魚梁木下一躍而出,利牙暴露。
原來他的狂怒所發出的強烈氣味引來了弟弟。
布蘭感覺頸後寒毛直豎。
梅拉站在弟弟身邊,腹背受敵。
“布蘭,叫他們離開。
”
“我做不到!”
“玖健,上樹。
”
“沒有必要。
今日并非我的死期。
”
“快!”她尖叫道,于是她弟弟用樹臉的凹陷處做支撐,爬上魚梁木的主幹。
冰原狼們圍上來。
梅拉扔開矛和網,向上一跳,抓住頭頂的枝幹。
當她吊着一蕩,翻上枝頭之後,毛毛的大口正好從她腳踝下方咬過。
夏天蹲坐下來,不住怒嗥,而毛毛狗似乎擔心那網子,用牙咬住不停亂搖。
這時布蘭方才憶起他們并非孤立無援。
他用手圍住嘴巴。
“阿多!”他大喊,“阿多!阿多!”他怕得厲害,竟覺得有幾分慚愧。
“他們不會傷害阿多,”他向樹上的朋友們保證。
片刻功夫,他們便聽見不協調的咕哝聲。
阿多急急忙忙地從熱泉裡奔出來,衣冠不整,全身是泥,然而布蘭見他出現從未這麼高興過。
“阿多,快幫幫我!把狼趕走!把他們都趕走!”
阿多愉快地跑過去,揮着手臂,跺着大腳,高喊:“阿多,阿多。
”他在兩隻狼之間來回吆喝。
最先逃走的是毛毛狗,他發出最後一聲吼,潛進樹叢。
夏天似乎也覺得夠了,便跑回到布蘭身邊,靠着他躺下。
梅拉下樹後立刻拾起矛和網,但玖健的目光從未離開夏天。
“我們以後再談,”他向布蘭承諾。
那是狼,不是我。
他不懂他們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狂野。
也許魯溫師傅把他們關在神木林是對的。
“阿多,”他說,“帶我去魯溫師傅那兒。
”
鴉巢之下學士的塔樓是布蘭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魯溫對打掃整理之類的事真是一竅不通,可屋裡那些淩亂的書籍、卷軸、瓶瓶罐罐和老師傅的光頭,寬松灰袍的長袖子都讓他覺得親切而溫馨。
此外,他也很喜歡那些信鴉。
此刻魯溫師傅坐在一張高椅上,奮筆疾書。
羅德利克爵士走後,整個城堡的管理重擔便落到他肩上。
“王子殿下,”阿多進門之後他說,“離上課還有些時辰呢。
”老學士每天下午都花幾個鐘頭給布蘭、瑞肯以及兩位瓦德·佛雷上課。
“阿多,站着别動。
”布蘭伸出雙手抓住牆上的燭台,用它做支點把自己提出籃子。
他在半空吊了一會兒,等阿多把凳子搬來。
“梅拉說他弟弟有綠之視野。
”
魯溫師傅用手中的羽毛筆撓撓鼻子,“她這麼說?”
他點點頭。
“記得你告訴我森林之子才有綠之視野。
我記得的。
”
“他們中的很多人自稱具有那種能力。
他們的智者被稱為綠先知。
”
“這是魔法嗎?”
“你願意的話,可以姑且這麼稱呼它。
因為從本質而言,這不過是另一種類别的知識而已。
”
“什麼知識?”
魯溫放下筆管。
“這世上沒有人真正了解,布蘭。
森林之子已從這個世界消失,他們的智慧也随之而逝。
我們隻能猜測,這種知識和樹上的人臉有關。
先民們認為綠先知通過魚梁木上的眼睛觀察他們。
這就是他們每次和森林之子開戰都大肆伐木的原因。
據推測,綠先知們對森林裡的走獸和飛鳥也有影響力,甚至能控制魚類。
黎德家那男孩自稱具有這種能力嗎?”
“不,我覺得他沒有。
不過梅拉說,他夢見的事情往往會成真。
”
“我們所有人夢見的事情往往都會成真。
記得嗎,在你父親大人去世之前你便夢見他在墓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