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哈。
席恩走向他的海婊子号,那具腫脹的軀體正被海浪卷上灘頭。
麾下的長船沿着鵝卵石岸一線排開,桅杆筆直地立于蒼穹。
漁村什麼也沒剩下,隻餘一片将在雨季發臭的冰冷灰燼。
男人被盡數捕殺,惟有幾個活口被席恩刻意放過,用以把消息傳回托倫方城。
他們的妻女被占為鹽妾,當然,這是那些年輕漂亮的幸運兒的待遇,老妪和醜女操完後便幹掉了,除非她們又聽話又有手藝,那樣還可以留作奴隸。
這次偷襲也是席恩的計劃。
是他,冒着黎明前刺骨的寒冷率領長船在海灘登陸,是他,手握長柄戰斧第一個從船首跳下,指引部衆殺向沉睡的村莊。
他不喜歡這一切,可他有選擇嗎?
此刻,他那挨千刀的姐姐正駕駛黑風号北上,将為自己赢取一座城堡。
她的勝算極大,巴隆大王沒讓鐵群島集結軍隊的消息走漏半點風聲,而他席恩在磐石海岸幹的這些龌龊勾當無疑将使人們以為這隻是古老海盜們的又一次掠奪蠢動。
北方人不會意識到真正的危險所在,直到深林堡和卡林灣被一一占領。
但到了那時,一切都結束了,我們赢了,人們将永遠歌頌婊子阿莎,而我的事迹無人銘記。
假如我就這樣碌碌無為,事情的結局就是如此。
裂颚達格摩站在他的長船豪飲号高大精雕的船首上。
席恩給他分配的工作是看護船隻:否則别人會把今天的勝利稱之為達格摩的勝利,而不是席恩的勝利。
換一個敏感的人或許會将席恩的安排視為輕侮,但達格摩隻笑了笑。
“今天是勝利之日,”達格摩從高處喊,“可你臉上卻沒有笑容,小子。
活着的人理應歡笑,因為死者無法做到。
”為了示範,他自己笑了笑。
可怕極了。
在雪白披散的長發下,裂颚達格摩有席恩這輩子所見最為心驚的傷疤。
據說達格摩小時候差點被長斧砍死,那一擊粉碎了下巴,打掉了前齒,所以常人是兩片唇,他則成了四片。
雜亂的胡須覆蓋了他的臉龐和頸項,隻有那傷痕附近,什麼也不長,惟有一道又皺又亮的疤痕,翻卷着臉上的皮肉,如同冰川上撕裂的峽谷。
“我在這裡都能聽見他們唱歌,”老戰士說,“唱得不錯,唱得勇猛。
”
“唱的比做的好。
他們應該拿豎琴而不是提長槍。
”
“死了幾個?”
“我們?”席恩聳聳肩。
“隻有托德利克。
他酗酒,為戰利品還動手傷人,我宰了他。
”
“有的人生來便是該殺。
”别人或許會顧忌把如此可怖的笑容展現人前,不過達格摩即使當着巴隆大王的面也是無所畏懼,笑口常開。
笑容雖醜,卻牽起席恩無數的回憶。
幼童時代,這笑容伴随着他,每當他驅策小馬跨過生苔的矮牆,每當他擲出飛斧擊中豎立的靶标,每當他擋下達格摩的攻擊,每當他射中海鷗的翅膀,每當他操縱舵柄指引長船穿過糾結的暗礁,這笑容總是不離左右。
他給我的笑,比父親、比艾德·史塔克給的都多,甚至比羅柏……那天他從野人手中拯救布蘭,本該赢得微笑,結果卻是責罵,仿佛他才是始作俑者。
“我們得談談,叔叔。
”席恩說。
其實達格摩不是他親叔叔,隻是父親的部屬,四五代前似乎有那麼一點葛雷喬伊的血統,還是從私通苟合中得來。
雖然如此,席恩仍舊一直喊他叔叔。
“好,那就上我的甲闆吧。
”從達格摩口中,你别想聽到大人老爺的稱呼,尤其是他踩在自己甲闆上的時候。
鐵群島的傳統曆來如此,每個船長都是自己船上的國王。
他跳上厚木闆,來到豪飲号四跨寬的甲闆上,達格摩領他去狹窄的船尾艙室,給自己和席恩分别倒了一角杯酸麥酒。
席恩謝絕了,“我們沒有逮到足夠的馬。
抓到幾匹,可是……好吧,我想也隻能将就着用了。
人越少,分享的光榮就越大。
”
“我們拿馬來做什麼?”和大多數鐵民一樣,達格摩更欣賞徒步作戰或在甲闆上戰鬥。
“馬隻會在船上拉屎拉尿,礙手礙腳。
”
“沒錯,在船上航行當然是這樣,”席恩承認。
“但我另有計劃。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對方,盤算和盤托出的時機。
争取不到裂颚,他就成不了事。
不管他是不是指揮官,如果遭到伊倫和達格摩的共同反對,恐怕連一個人也指揮不動,而他顯然無法赢取那陰沉牧師的歡心。
“你父親大人命令我們搶掠海岸,僅此而已。
”雜亂的白眉下,那雙淡如海沫的蒼白眼珠回望着席恩。
他看見的是否認,還是一抹充滿興緻的火花?是後者,他想……希望如此……
“你是我父親的人。
”
“他手下最棒的人,從來都是。
”
驕傲,席恩想,他很驕傲,我必須利用這點,他的驕傲是成敗的關鍵。
“不錯,在鐵群島,論起使劍揮矛,無人及得上你那純熟的技藝。
”
“你離開得太久,小子。
你走的時候,的确是這樣,但我在年複一年為巴隆大王效命的生涯中逐漸衰老啦。
歌手們都說,如今的強者是阿德利克,他們叫他‘不苟言笑的‘阿德利克’。
那家夥是個巨人,效力于老威克島的卓鼓頭領。
黑羅倫和“少女”科爾也隻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