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這一年,宇宙曆七九九年,尤裡安·敏茲十七歲了,然而,他也是在焦慮中送走過去一年的人之一。
根據所謂的“戰時托孤法”,他在一二歲時成了楊威利的受監護人。
如今,當時原任上校的楊已晉升為上将,尤裡安本身也多半在周圍大人的影響下,由軍人家眷成為正式軍人而獲得少尉的軍銜。
而他付出的代價便是離開楊身邊,以駐在武官的身份前往費沙自治領上任,從伊謝爾倫要塞到同盟首都海尼森,再到費沙的旅程将近有一萬光年之遙。
揮别那麼多親愛的人,千辛萬苦到費沙上任,本非他所願。
對他來說,繁榮發達的費沙也隻不過是不到半年的暫時栖身之地而已,這個地方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留住尤裡安的心。
“到費沙找個美人回來吧!”波布蘭少校等人曾這樣調侃他,但是,他根本沒有時間談戀愛。
如果他有波布蘭十分之一的熱情,或許就會設法讓自己騰出時間來……。
“走馬看花,莫非真要就此空手而回嗎?……”
尤裡安誇張地喃喃念着很久很久以前,失意英雄常常挂在嘴邊的台詞。
迎接一七歲來臨的尤裡安,身高已達一七六公分,眼看着就要和監護人楊比肩齊高了。
“也隻是身高趕上而已。
”尤裡安心想,亞麻色頭發的少年自覺到,在其它很多方面他連楊的影子都追不上,有待學習的事情是何其之多呀!自己本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楊提督身邊的,在自己還不能單獨走上活用學到的戰略、戰術、曆史所鋪成的道路之前,實在不該離開楊提督的。
在帝國軍占領下的行星費沙上,某個胡同裡的隐密藏身之所中,尤裡安用一隻手撥起落在額前的略帶卷曲的亞麻色頭發。
端整但還留有些許稚嫩味道的臉龐,經得起大多數女性挑剔的審美眼光。
但是,他本人根本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他引以為榮之處是學自楊威利的用兵學、先寇布的射擊及肉搏戰技、波布蘭的駕駛空戰技術,并且獲得了相當的成績。
“還不能走嗎?”
尤裡安這樣問前來拜訪的馬利涅斯克。
為了逃走的事宜而各方奔走斡旋籌備的馬利涅斯克,是貝流斯卡号獨立商船的事務長,即俗稱的大副。
同時也是現在正在同盟首都海尼森大歎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波利斯·哥尼夫的得力助手。
雖然才三十幾歲,卻已頭發稀疏,肌肉松弛,隻有兩眼仍充滿年輕、蓬勃的活力。
“再忍耐一下,請不要着急……哎呀,昨天也是這麼說的嘛?”
馬利涅斯克的笑容中雖然沒有諷刺及厭煩的成分,但是自覺到自己的焦慮及不安的尤裡安卻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
馬利涅斯克以前也再三說明過,目前,帝國軍不允許民間的船隻在費沙回廊内航行。
在禁令未撤消之前,如果勉強逃離費沙,也一定會被帝國軍抓住。
但是,帝國軍為了避免在費沙激起過大的民怨,在軍事行動告一段落時必會放松管制允許民間的船隻通行的。
一旦開放通行,占領部隊在人力資源方面是不可能一艘一艘檢查為數衆多的民間船的,到時要逃出去就容易得多了-馬利涅斯克根據經驗曾這樣告訴尤裡安。
尤裡安知道對方的預測和判斷有很大的說服力,但是,盡管他有這種認知,栖息在他心中的飛島卻急不及待地欲振翅高飛,這種理智和情感的煎熬讓他極為痛苦。
近似歸巢的本能不斷鞭策着少年,尤裡安的腳似乎生來就不是要踩在費沙的地表上。
“我已聽夠了你這些推托之詞,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不平之氣化為具體的不耐之聲的是漢斯事務官。
他雖是同盟國内某大企業的老闆之子,但是因為欠缺政治才幹和器量,被周圍的同僚們所排擠,隻獲得了同盟政府内的名譽職位,客客氣氣地被流放到國外。
如果同盟政府真的重視外交的話,就不該把這種水準的人送到費沙來,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個人說來也是衰弱的民主主義的一個小小象征。
“要等到什麼時候?到可以安全出發的時候呀!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馬利涅斯克對尤裡安把持應有的敬意,但是對漢斯,他卻是趾高氣揚,毫不客氣。
“我們都已經付了搭乘宇宙船的費用了。
”
而且,費用還是他出的-漢斯沒有這樣說,或許是他身為同盟高官的一點矜持不允許他這樣說吧。
“隻是付了費用而已,不要這麼盛氣淩人。
原本搭載的客人是尤裡安·敏茲先生,你隻是附帶的!”“付費用的可是我呀!”
矜持之類的字眼立刻被他從心底給趕出場外了,漢斯事務官脫口而出大叫着,但是,這并不能赢得馬利涅斯克半點的尊敬。
“付錢給我的是敏茲少尉!或許你借了錢給少尉,不過,那是你和少尉之間的事,我可不管!”
發現馬利涅斯克仿佛把漢斯當作遊戲道具的不是當事人,而是在一旁聽着這一問一答的路易·馬遜準尉。
有巨大體格的黑人若無其事地在氣氛越來越顯得險惡的空氣中放出了中和劑。
“馬利涅斯克先生,我看你這趟一定是帶來了什麼好禮物了?我有沒有猜錯?”
他的苦心立刻有了好的回報,馬利涅斯克中斷了和事務官之間沒有意義的談話,轉向黑巨人。
“您的眼睛可真利,準尉。
事實上,我是送東西來的。
有了這個,你們就可以在街上自由行走,不必擔心遭人盤查了。
”
貝流斯卡号事務長的手從衣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