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您應該要做的事,為什麼呢?您要做這種貶低自己身價的事情嗎?”
 ̄ ̄在“大本營”第十四樓套房,萊因哈特白晰的手正抓起一瓶四一零年的紅酒,斜斜地往透明的水晶杯裡面倒。
此時支配着他的手的,仿佛是他的情感而不是理智,酒從杯子裡溢了出來,将白絹的桌巾染成不祥的顔色。
酒精已經支配了他一半的神智,他那蒼冰色的眼眸,正一動也不動地注視着桌面。
盡管他現在神情恍惚,但仍難掩他俊美的臉龐。
隻是和他過去叱吒風雲、率領大軍、穿梭在星海之間,征服各地的英姿比較起來,他原有的魅力已經受到相當大的折損了。
酒的顔色令人聯想到血。
這是一個很平庸的聯想,但是對于萊因哈特來說,這個聯想更和一件令他傷心的往事連結在一起,此時他仿佛又看到那被鮮血濡濕了的火紅頭發,由于對威斯塔朗特事件抱持着不同的意見,招緻了萊因哈特疏遠,但仍不顧自身危險,以自己的性命守護他的密友紅發青年。
當他瀕臨死亡的時候,他連一句不平或抗議的話都沒有說,他所說的隻有這麼一句話。
“萊因哈特大人,請您一定要将宇宙掌握在您手中。
”
這句話是用珍貴的鮮血所寫下來的誓言。
萊因哈特一直在遵守着這個誓言,他先是消滅了高登巴姆王朝,然後消滅費沙自治領,最後又消滅了自由行星同盟,然後使他自己成為曆史上最偉大的霸主,他已經成功地實踐了這個約定。
但是--但是,萊因哈特現在被迫要去面對他過去的罪孽。
極盡光榮的最後,獲得最高權力的最後,他所獲得的竟然是無法随光蔭磨滅的罪人枷鎖,是那些被活活燒死幼兒的哀号聲,原以為自己已經忘卻了,但是就如同那個暗殺者所宣告的,死者絕對不會忘記那些他人所施回在他們身上的暴虐。
此時有人懷着一顆關懷的心進到室内,将酒精形成的霧氣驅散了。
萊因哈特擡起了他陰暗的眼眸,在室内各處遊移之後,固定在某一處,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個暗色調的金發。
那一頭金發的所有人是伯爵小姐,她是受正站在門外鳴咽的艾密爾.齊列的請托而進來的。
萊因哈特發出一個失意的笑聲。
“瑪林道夫伯爵小姐是你嗎 ̄ ̄”
已經喪失了絢爛華麗的聲音,從那已經冰結起來的空氣表面滑過。
“那人說的沒有錯,朕不但殺了人,而且還是一個卑鄙怯懦的人!”
“陛下 ̄ ̄”
“如果朕去制止的話,那麼那場屠殺就可以被阻止,可是我卻沒有那樣做。
愚蠢惡劣的布朗胥百克公爵自己犯下了罪孽,而我卻利用他的罪孽,自己獨占了利益。
我明白,我是一個徹底的卑劣者,我不配擁有皇帝的地位,而且也不值得讓士兵們為我歡呼。
”
希爾德并沒有回答。
她所體會到的無力感覺與苦澀的程度并不亞于萊因哈特。
她隻是靜靜地掏出手帕,擦拭着被染成血色的桌巾以及皇帝和手和衣袖。
而萊因哈特也停止了讓他心中的自我譴責再繼續宣洩出來,他緊閉着他端麗的嘴唇,但是希爾德仍然能夠聽見皇帝精神上的傷口在吱吱作聲。
雖然自己是自願進到室内來的,但是要安慰皇帝的傷心,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尤其像“充其量面多也隻是死了二百萬人而已”的這種論調,絕對是用不得的,這種論調正是魯道夫.馮.高登巴姆式的力學理論。
萊因哈特的人生,正是以否定這種思想為出發點。
一旦将自己的罪責加以正當化,那麼就會使自己從邁向自我神格化的陡坡上滾落下來,淪為魯道夫第二。
萊因哈特是如此,已經成為過去的楊威利也是如此,希爾德既非全能也非萬能,她沒有把握應該要用什麼藥,來治療皇帝在精神上所受到的創傷。
但是被酒精濡濕的手、袖子、桌巾都已經擦拭好了,現在的她得要繼續下一個動作。
她于是一面猶豫着一面開口說道:
“陛下,就算你曾經犯錯,不過我認為您已經得到懲罰了。
而且您在得到懲罰之後,确實在政治和社會方面做了相當大的改革。
有犯錯,但也得到懲罰,最後留下了成果。
請您絕對不要因此而貶谪自己,因為民衆确實因為您的改革而獲救了。
”
萊因哈特清楚地了解到希爾德所說的懲罰,其實是指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的死。
他的眼眸仍然顯得陰郁,但酒精成分所形成的瘴氣已經迅速地褪去了。
他的眼眸裡面,接着出現了伯爵小姐折好了手帕,鞠躬之後,正打算要退出房間的身影。
年輕的皇帝着急地從椅子上稍微站起來,壓根兒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這麼說。
“伯爵小姐。
”
“是,陛下。
”
“希望你不要走,在這裡留下來。
”
希爾德沒有立刻回答。
她情緒自己的聽覺是不是有問題,這樣的疑惑像潮水似地逐漸上湧到她的胸口,并且超越她心髒位置的時候,她知道了,她知道年輕的皇帝和他本身已經踏進了某個固定的角落。
“今天晚上沒有辦法自己一個獨處,拜托你,不要留下朕一個人。
”
“ ̄ ̄是的,陛下,遵照您的指示。
”
希爾德此時無法判斷自己這樣的回答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她隻知道這樣的回答不是選擇而是必然的結果。
但是對萊因哈特來說,事情又不一樣。
希爾德知道自己隻不過是飄蕩在波浪間的一根麥杆,但是她下定決心,為了眼前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