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香子感到邊見似乎看穿了自己在說謊。
但邊見并沒有再提及這件事,而是停住腳步,擡頭看着輪香子說:“現在怎麼辦?”
不知不覺之中,兩人已來到日本劇院前的十字路口了。
馬路上人如潮水,往來不絕;車似長龍,川流不息。
輪香子一時還拿不定主意,不過已經不想再拖住邊見了,雖說是星期六下午,可他還有報社的公務在身。
“我要去拜訪一位朋友。
”輪香子蓦然間想起了佐佐木和子,她道謝說,“對不起啦,邊見先生。
十分感謝您。
有時間請到家裡來玩吧!”
“好的。
”邊見筆挺着身子說,臉上現出意猶未盡的遺憾神情。
明晃晃的陽光正照在他的半張臉上。
輪香子用公共電話挂到佐佐木和子家。
女傭人一聽到輪香子的名字,立刻就把和子叫來了。
“哎呀,你在哪兒呢?”和子興沖沖地問。
“有樂町。
我本來想,你若是在家,就把你拉到外邊來呢。
”輪香子說。
“那還不如來我家哪!到那一帶去也沒什麼趣嘛!”和子這樣答道。
确實,對于住在京橋的她來說,即使到銀座來,也近乎出于無奈了。
輪香子乘出租車來到和子家。
綢緞莊旁邊有一處格子門的普通入口,從這裡一進去,就能看到裡邊正門也挂着深藍色的印有店鋪字号的門簾,真是名副其實的商業區格式的住宅。
和子正在門口等候着。
“呀,好些日子沒見啦!快,請進。
”
和子一看到輪香子,就滿面綻開笑容,把她請上二樓。
樓梯背後堆滿了裝有綢緞料子的包裝箱,箱子上印着店鋪的字号。
這些包裝綢緞的箱子,甚至都擺到了二樓的走廊上。
“店裡一步一步地都侵占到我這兒來啦!買賣人家就是這樣,真讨厭死了。
”
和子發了一通牢騷。
作為商家女,她很羨慕輪香子家那樣的住宅。
和子的房間有七疊大。
床鋪上方挂着古琴和三味線,都用花布包着;高低闆架上擺滿了京都玩偶。
屋子裡一派商業區女孩子房間的氣氛。
“我家的鋪子漸漸顯得窄小了,甚至提出要把貨物放到這間屋子裡來。
我正全力以赴地進行抵抗呢。
”
和子臉上一直挂着笑容。
與輪香子面對面坐下以後,佐佐木和子說:“真新鮮呀,小香子竟會從天而降!你是到哪兒去了,回來路過吧?”
輪香子搖搖頭:“不,隻是順便來看看。
我是來買東西的,馬上就得告辭呢。
”
不過,這樣回答,是輪香子來這裡以後突然改變的主意。
實際上,她想見和子是另有用意的。
輪香子本打算告訴和子,在深大寺見到的那位女性的丈夫的情況已經搞清楚了。
其實,她是想把這件事告訴給小野木。
然而,她沒有勇氣一個人去告訴小野木,輪香子模模糊糊地覺得,那位女性身上有着某種不光彩的内幕。
這一切,她都無法單獨對小野木講。
輪香子原想通過與和子的共同行動來獲得這種勇氣,可是一見到和子,甚至連這個話題都提不起來了。
她感到這樣做将是自己對小野木的背叛。
走在上诹訪車站月台上的小野木,表情是那樣的寂寞孤獨,輪香子不想再無端地使他在這種心境裡陷得更深了。
這樣一來,輪香子訪問和子的目的,就出人意料地變得含混不清了。
輪香子放棄了來這裡的目的。
與佐佐木和子談話時,自然而然地就顯得心猿意馬了。
來此之前,本打算把在深大寺和小野木一道的那位女性的情況告訴和子,可是她的勇氣卻被小野木的形象給剝奪了。
所以,與和子談論的内容,始終是些漫無邊際、平淡無奇的話題而已。
“小香子,你今天情緒不高呀。
”和子看着輪香子的表情說。
談話過程中,輪香子往往講得文不對題。
對和子的話,常常是答非所問。
“看樣子,你是心不在焉哩。
”和子緊盯着輪香子說,“有什麼心事嗎?”
“不,沒什麼。
”輪香子雖然嘴上否定着,語氣卻不像平日裡那麼爽快。
“你不是說來買東西的嘛,還沒去買吧?”和子對輪香子的表情是這樣理解的,然後問道,“難道你是在惦記這件事?”
對于輪香子來說,和子的解釋正是求之不得。
與其這會兒因不便講出小野木的問題而在一些空洞無味的話題上敷衍搪塞,還不如承認這一點來得便當。
“嗯,還什麼也沒有買呢。
”輪香子附和着說。
“那麼,趕快去買吧!看你那臉色,好像有點心神不定的樣子。
”
“是嗎?”輪香子看了看腕上小巧的手表,到和子家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要麼,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和子自告奮勇地說。
“好吧。
”
在這種情況下,與其像現在這樣獨自一人心神不定地走回去,總不如同和子到街上再邊走邊聊一會兒更能排憂遣郁。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求你一塊兒去呢。
”輪香子答道。
“好咧!”
和子拖着喊号子的腔調,猛地站起身來。
她走進另外一個房間,馬上開始作外出的準備。
輪香子還心存希冀,以為同和子一塊兒出去以後,似乎還能在半路上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訴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