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定會由于某種偶然的興頭,忽然水到渠成地自動流露出來。
那時,和子肯定會認真熱心地對這件事發表議論。
隻有一件事讓輪香子擔心,那就是和子屆時可能要對小野木發出譴責之詞。
小野木和那位女性的交往究竟屬于什麼性質,輪香子還不十分清楚。
然而,若從兩人單獨漫步深大寺林蔭樹叢這一點來看,似乎超過了一般的朋友關系。
那位女性有一個面目不清的叫做結城的丈夫,小野木了解這一點嗎?
輪香子認為,正因如此,小野木身上才不由自主地現出某種寂寞孤獨的陰影。
縱使小野木知道那位女性是有夫之婦,他大概也還不至于了解她丈夫的真實身份。
不,也許他是了解的。
如果情況真是這樣的話,她現在去向小野木發出忠告,就會顯得不倫不類了。
不過,這隻是一種考慮。
另外也還可以認為,小野木很可能毫無所聞。
若果然如此,為着小野木起見,輪香子就很想把那位女性的情況明白無誤地告訴他。
輪香子覺得,無論對小野木還是對那位女性,這樣做似乎都會帶來幸福的結局。
上述兩種考慮,哪種符合實際,輪香子感到難以預料。
如果對和子講出來,她就會簡單地認定其中的一種可能,然後兩眼閃着光,立即提出一個令人摸不着頭腦的方案。
但是,倘若繼續保持這種局面,思想上便無論如何也不會得到安甯。
也正是由于這個因素,才使得輪香子在與和子談話的時候,失去了往常的特點,談話的内容全都成了耳邊風。
她覺得,到了大街上以後,談話的方式似乎會變得更自然,更有技巧。
輪香子就是抱着這種期待的心情,在等候和子準備停當。
“勞你久等啦!”和子換掉和服,身穿西式便服走了出來,天真地問,“去買什麼呀?”
輪香子說來買東西,這也并非無中生有。
“買毛衣呀!”輪香子的話一出口,和子當即舉出一個商店的名字,并說:“買毛衣的話,還是銀座的這家商店好。
”
二人來到外面。
陽光不知什麼時候暗淡下來了。
天空并沒有陰沉,但彌漫着绯紅的霧氣。
太陽若隐若現,放射出一圍光環。
遠處的高樓大廈也仿佛雲遮霧障,影影綽綽。
近日來的東京,時或出現這種天氣。
太陽照得蠻有勁,但穿過霧霭的光線卻很弱,好像挂着一層淡紅的薄膜,整個天空都顯得晦暗迷蒙。
她倆從銀座第四條橫街走進電車路背面的一條馬路。
這裡商店鱗次栉比,在整個銀座也都是屬于第一流的。
這些商店的物品,價格相當可觀,因為大部分都是格調雅緻的高級品。
這一帶的陽光也很陰暗。
一切都顯得形影模糊,甚至連落在人行道上的人影都很淡薄。
兩人走進拐角處的一家商店。
和子好像是這家商店的常客,店員們都和她親切地打着招呼。
“我來幫你挑。
”和子站在前面,從陳列品和店員拿出來的品種中挑選着。
今年流行的式樣似乎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花色圖案極其鮮豔奪目的,另一類則異常單調,隻有簡單的色彩。
鮮豔奪目的,恰似滑雪毛衣,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亂。
“這些式樣對小香子都不合适呀。
”和子一句話做了結論。
她想為輪香子挑那種更單純、更素雅的顔色。
在近來時髦的式樣裡,暗灰色和淡茶色占壓倒優勢,無論哪一種顔色,式樣上差不多都很舒适。
她倆好不容易才選中了其中的一件。
就在這時,有一位身穿和服的女性正面向陳列商品的櫥窗站着,而剛才卻由于店内中央商品貨架的阻隔,沒有看見。
從這裡隻能看到那位女性的背影。
在店員給她倆包裝貨物的時候,輪香子敏感地發現了那個身影。
雖然衣服花樣和腰帶都沒有見過,但發型和苗條細長的身材卻毫無疑問地正是迄今一直占據着她心頭的那位女性。
輪香子突然感到胸中一陣騷動。
她稍微挪動一下自己身體位置,仔細看了個究竟,這次從正側面看清了那位女性的面龐。
一點不錯,正是在深大寺走在小野木身旁的那位女子。
和子大概也覺察到了輪香子的視線,扭過臉去望那位女性,小聲叫了起來:“是她呀!”
和子的聲音雖低,但很激動。
随後二人便默默地凝視着對面那位女性,心裡都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緊張。
那位女性并不知道有人正在這邊望着自己,仍站在原來的地方,入神地看着櫥窗裡陳列的商品。
那裡面放着婦女用的手提包、手套、裝飾品等。
不過,另外也擺着男子用的領帶和圍巾。
從所站立的位置判斷,那位女性的視線似乎正盯在領帶上。
“小香子。
”和子耳語道,“這正是個好機會!咱們走到跟前去,和她打個招呼怎麼樣?”
“多不好意思呀。
”輪香子實在沒這個勇氣。
“沒關系的,你去講嘛!”
“不,”輪香子推推和子說,“你大概能開得了口。
還是你合适。
”
“不過,和小野木相識,你是在前吧?所以,還是由你先開口符合情理嘛!”
“我不。
”
兩個人互相推讓着。
和子竟吃吃地笑開了。
“謝謝您常來關照啦!”店員把輪香子買的物品包裝好,大聲地道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