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城庸雄向吉岡詢問妻子的情況,邊喝杯子裡的酒,邊由下往上打量着吉岡。
吉岡沒有立即回答。
他心裡有些迷惑不解。
沒想到時至今日,結城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
他一直在偷偷觀察結城的表情。
實際上,縱使不直接看結城的面孔,他也知道結城正以怎樣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結城的聲調平平淡淡。
向吉岡提出的問題,宛如随興聊天一般。
但是,結城發出這聲調時的心情,吉岡是清楚的。
他那語調正是心情緊張的表現。
在以往進行交易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
吉岡正根據自己的經驗,猜測着結城此刻的心理。
“是有那麼回事。
”吉岡隔了一會兒才這樣答道,那情形仿佛自己也是剛剛回憶起來的,“你的太太是去上野車站接了一個人。
”
“嗯。
”結城依舊不動感情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這有點激惱了吉岡。
“那是相當早的火車哩!”吉岡開始主動地講了起來,“那正是我去仙台的時間,當時到站的列車,隻有從福井開過來的快車。
你太太接的那個人,是從北陸方向來的。
”
結城有一會兒沒有吭聲,為的是仰起杯子,喝一口酒。
“那能是誰呢?”結城略歪頭思索着。
“是個年輕的男子呀。
”吉岡有點不懷好意地說。
“嗯,估計有多大年紀?”結城還是原來的姿勢,顯出側首沉思的樣子。
那是一副難以捉摸的表情,究竟是否在認真思考,無法讓人立即作出判斷。
吉岡甚至想挖苦他說,你難道還惦記自己的老婆嗎?一向恣意妄為的結城,竟然特意問起這件事,實在令人費解。
吉岡一直對結城的妻子賴子很感興趣。
他始終認為,賴子是個遠遠勝過結城這号男人的女子。
吉岡早就暗中對賴子傾心了。
所以,當他在上野車站突然看見賴子與一個年輕男子走在一起的時候,才有意從後面尾随而去的。
明知距開車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他還是跟在這兩人的後面,特地去察看了站前那家吃茶店裡面的情形。
“是啊,有二十六七了吧!是個身材很高的青年。
”吉岡把在吃茶店裡觀察到的賴子同伴的形象描述了一番。
結城又把杯子送到唇邊。
聽到吉岡的話,外表上也沒有什麼變化。
這個男人的表情什麼時候都是一成不變的。
“我老婆做什麼了?”結城冷冷地問道。
“兩個人一塊兒進了站前的吃茶店啦!你太太很親熱地和他說着話。
”吉岡愈發不懷好意。
他是想試試結城的反應。
“呵!你還一塊兒跟進吃茶店裡去啦?”被結城冷不防這麼一問,吉岡狼狽了。
“不,不是的。
我隻是看見他們在路上的情況。
”吉岡連忙辯解道。
“啊,那是我的一個親戚。
”結城突然高聲說道。
“嗯?親戚?”
“是個表弟嘛!我想起來了。
”結城的态度異常平靜。
吉岡愕然地盯着他的臉。
結城吩咐服務員再添一杯酒來,表情毫無變化。
“表弟本是住在金澤的。
”結城慢騰騰地說,“他到東京來出差。
我老婆說要去接的,這事我想起來啦。
”
“這就好了。
”吉岡随聲附和了一句。
究竟好在哪裡,他自己也不清楚。
“叫女人們來吧?”結城說。
“好哇!”吉岡也表示贊成,臉上好像松了一口氣。
女人們又重新聚到桌子邊來了。
“談什麼了呀?”來到結城身旁的一個女人低下頭湊近他的臉說。
“談的重要問題。
”結城淡淡地笑着答道。
“是生意上的事吧。
”另外一個女人說,“男人們就是這樣,到這種地方來,也忘不了工作上的事呢。
”
“忘不了的事,也還有别的咧。
”結城以平常的語調說,“不僅僅是工作上的問題嘛。
”
吉岡聽到這句話,擡起了眼睛。
可是,結城卻态度平靜地和身邊一個年輕女人耳語去了。
這時正好換了一首曲子,周圍的桌子有人起身去跳舞。
“啊,太高興啦!”女人馬上答應了。
結城把女人讓到前面,朝舞場走去。
吉岡坐在桌子旁邊,探着頭目送結城離去。
結城踏着曲子跳起舞來。
人人都稱贊他跳得好。
“哎,結城先生。
”女人一面在結城胸前擺着身子,一面仰起臉小聲地說,“今天晚上,這裡結束以後,帶我去個什麼地方吧?”.
結城隻作了個不清不楚的回答。
兩眼盯向遠處,動着身子。
結城一回到桌旁,就突然對吉岡說:“咱們回去吧。
”
“哎呀,不是還早嗎?”旁邊的女人大聲說道。
“還有事呢。
”結城望着吉岡,吉岡也把掏出的香煙收進口袋。
算過賬,付完款,兩人離開了坐席。
四五個女人連忙把他倆一直送到門口。
經理蹑手蹑腳走近跟前,朝結城低下頭:“謝謝啦!您就回去嗎?”
“嗯,到别處去轉轉。
”結城眼裡含着笑,讓男服務員從背後給自己穿上大衣。
“啊,是這樣呀。
”結城是這家夜總會的上等顧客。
經理的應酬十分熱情周到。
“歡迎您過幾天再光臨敝店。
”經理隻知道這位客人姓結城,并不了解他的底細。
模糊聽說也是個實業家,可是壓根兒沒見他帶來過真正職員模樣的人,相反,結城帶到這裡來的,許多都是高貴的客人。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