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是他的辦公桌,但歡慶的人群依然能将他一覽無餘。
“羅傑?”他溫柔地說道,一邊向滿屋子客人展露出一個明朗的微笑,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到他内心的焦慮,“非要這時候打電話嗎?我這兒一屋子客人呢。
”
“她查到我們頭上來了,弗朗西斯。
他媽的小賤人——她知道了。
我很确定。
她知道是我做的。
下一個就要找到你了。
那個母夜叉。
我什麼都沒跟她說,但她就是知道了,天曉得是怎麼知道的,但是……”
“羅傑,仔細聽我說。
振作起來,理理頭緒。
”厄克特的語氣依然十分平靜,但他轉身面對窗戶,不想讓人從他的唇語讀出蛛絲馬迹。
但電話那頭的奧尼爾還在含含糊糊地喋喋不休,好像一列無人駕駛的高速火車,四處亂竄。
厄克特打斷了他,“羅傑,慢一點,跟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
然而奧尼爾又開始詞不達意,厄克特不得不努力地聽着,想從一團混亂的詞語、口水噴濺聲和噴嚏中理解他的意思。
“她跑來見我,就是那個媒體廳的母夜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弗朗西斯。
不是我說的,我什麼都沒跟她說。
我應付過去了,她走的時候好像還挺滿意的。
但她不知怎麼的,肯定知道了。
知道了一切,弗朗西斯。
帕丁頓的地址、電腦、甚至是他媽的民意調查。
肯德裡克那個混蛋肯定到處亂說。
我的天哪,弗朗西斯,如果她不相信我怎麼辦?”
“等一下,”厄克特邊轉頭微笑邊語氣嚴厲地說,“誰,羅傑?我們這說的是誰?”
“斯多林,瑪蒂·斯多林。
她說……”
“她有什麼确鑿的證據嗎?還是隻是在瞎猜?”
奧尼爾短暫地停頓了一秒,“我想沒什麼确鑿的證據吧。
都是猜測的。
除了……”
“除了什麼?”
“有人告訴她是我去開的帕丁頓那個地址。
”
“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弗朗西斯,我他媽的也不知道啊。
但沒關系的,不用擔心,她現在以為我是去幫科林格裡奇辦事。
”
“羅傑,我很高興——”
“聽着,是我幫你幹的這些髒活,承擔的所有風險。
我在外面出生入死的時候,你什麼也不用擔心。
哦,弗朗西斯,我需要幫助,我很害怕!我幫你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情。
但我沒有問過任何問題,隻是按你的指示來做事。
你必須得把我解救出來。
我再也承受不了了——我也不會再去承受了。
你必須要保護我,弗朗西斯。
你聽見了嗎?哦,天哪,求你了,你一定要幫幫我!”
“羅傑,冷靜點!”他雙手捂着電話聽筒輕聲說,“她絕對沒有任何證據,你沒什麼好害怕的。
我們倆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懂嗎?我們會一起渡過難關的,然後一起奔向唐甯街。
”
電話那一頭什麼回應都沒有,隻傳來不受控制的抽泣。
“我想讓你做兩件事情,羅傑。
第一,好好想想你唾手可得的貴族地位,還剩幾天就要成功了。
”
厄克特覺得自己依稀聽到了一聲含糊的感謝。
“與此同時,羅傑,你必須躲着斯多林小姐,明白嗎?”
“但是——”
“躲着她!”
“遵命,弗朗西斯。
”
“我來對付她。
”厄克特低聲說道,挂斷了電話。
他站在那裡,雙肩微微有些彎曲,看着窗外,任憑情緒潮水一般向自己湧來。
背後是一群身處權力漩渦的人們,将把他送入唐甯街,眼前則是幾百年來一成不變的河景,激勵了多少偉人。
而他剛剛挂斷的這個電話,通話人是唯一一個可能毀掉這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