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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越獄者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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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阿姨的潛力無限。

    于是趁我每天早上睡得最香的時候,咣咣咣地砸門。

    在麗江,中午十二點前喊人起床是件慘無人道的事情,我每次都滿載一腔怨氣沖下床去猛拽開門,每次都逮不住她,隻剩個粽子一樣的小人兒乖乖坐在門口等我,說:“幹爹,你帶我吃油條去吧。

    ” 我說:“我還沒洗臉刷牙刮胡子呢……” 她說:“那幹爹你帶我吃馄饨去吧。

    ” 我說:“恩公,您那位親媽哪兒去了……” 她扳着指頭說:“我吃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馄饨,我隻吃皮皮兒,剩下的你吃,好不好。

    ” 我能說不好嗎恩公! 媽媽愛她,怕她不吃早飯發育不良命喪雲南,但同時媽媽也很愛自己,怕自己睡眠不夠臉色不好看然後命喪雲南,于是把這塊小口香糖黏在了我的頭上。

     我頂着黑眼圈生生吃了好多天的馄饨餡兒,差一點兒命喪雲南。

    一直到今天,一看見馄饨攤兒就想罵娘。

     小東西沒喝普洱茶的時候還是很乖的,軟軟小小的爪子握住我一根指頭,蹦蹦跳跳在古城的石闆路上,左一聲幹爹,右一聲爸爸,喊得我渾身暖洋洋、懶洋洋的。

     路過的熟人問:“這是哪兒撿的漂亮小孩兒啊?” 我說:“我女兒啊,不信你聽她喊我,來,姑娘,喊一個。

    ” 這番對話見一個熟人就重複一次,然後細細欣賞對方臉上的駭然,灑家心下居然萌生着一點兒驕傲的感覺。

     驕傲?人性裡的有些東西是不可論證的。

    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可還是願意各種炫耀獻寶。

    好比拿着别人的泰格吉他跑到第三個人面前炫耀:你看,泰格!其實和我哪兒有什麼關系啊。

    我有時候一邊炫耀我的小幹女兒,一邊覺得自己心智真他媽的幼稚。

    等扭過臉來看心心的時候,又覺得這種幼稚是完全可以解釋的。

     既然喜歡,就恣當是親女兒去疼吧。

    要喝可樂給買可樂,要吃巧克力給買巧克力,要騎哈士奇我去給你滿世界攆狗。

     一整天一整天的,帶着我從天而降的小女兒混麗江。

    她腿短走不快,走累了就放在肩頭馱着,夾在腋下挾着,橫抱在胸前捧着。

    更多的時候,讓她揪着我衣襟角,我記得我小時候就是這麼揪着大人的衣角走路的,但她很固執地把手硬塞進我手心裡,讓我牽着她走。

    小小的爪子在我掌心裡捏成一隻核桃樣兒的小拳頭,關節硌着我收攏的掌心。

     窩心的一幕是,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我瞞着她媽媽帶她去吃海鮮比薩餅。

    她走着走着,忽然自己唱起歌兒來: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裡到處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鳅/小牛的哥哥帶着她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鳅…… 她聲音裡絲毫做作都沒有,幹淨得要死,我的心慢慢變成了一坨豆腐腦兒,一撮兒棉花,一小塊兒正在平底鍋裡吱吱融化的豬油。

     孩子的歌聲,原來真的擁有撫慰人心的力量。

     這種天籁後來我隻聽過兩回。

     一回是洱海邊放豬的幾個白族小阿妹,她們唱:娘娘有個小公主喂……歌兒你唱不完……一張嘴,就引得一道神光穿過亂雲飛渡的大理長空,結結實實地錘在洱海上。

    那是一群頭上有光環、背後長翅膀的孩子,我想盡辦法采來她們的聲音加在自己的民謠中,放在第一首歌的開頭當人聲Solo。

    其中一個小孩子唱尾句時被口水嗆了一下,煞是有趣,每次聽都不禁莞爾。

     另一回是新加坡吹薩克斯賣藝的殘疾老人,他吹了一曲《WhenAChildIsBorn》。

    彼時,烏節路行人熙攘,我傻在馬路牙子上,難過得發抖。

    悶熱的新加坡午後,所有堅硬的光芒都向我湧來,所有的盔甲都失去重量。

     Arayofhope/.ickersinthesky/Atinystarlightsupwayuphigh/Allacrossthelanddawnsabrandnewmorn/Thiscomestopasswhenachildisborn…… 當“Thiscomestopasswhenachildisborn”那句響起時,一瞬間什麼都繃不住了,我不過是個丢盔卸甲的敗軍之将,胃裡的肉骨茶在翻騰,滿世界鋪天蓋地的黯然神傷。

    那個老人是個頭上長角、手中擎叉、身穿黑披風的,讓人心碎。

     可那兩回的觸動,都不如心心當年有口無心的哼唱。

     那時,我們倆站在王家莊巷和文治巷的交叉路口,離低調酒吧不過十幾米。

    沒等她唱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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