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代的愛情
說實話我真的很後悔,後悔當年老飯邀我共赴羌塘時,無知地敷衍了他。
老飯稗官野史讀得多,他一定讀過《艽野塵夢》這本奇書,他對羌塘,應該揣有和我幾乎一樣的情懷。
我忘記後來他是否去成了羌塘,隻記得我當年敷衍他時,他眼中那來不及掩飾的遺憾。
因為當年的那個細節,我迄今一直認他為同類。
我的同類老飯有知識有文化,但平時卻是一副不折不扣的俗人樣。
老飯酷愛在曬太陽,尤其酷愛在曬太陽時看漂亮美眉。
他會藏語,康巴話說得幾乎可以亂真,在大昭寺曬太陽的時候,就他有本事和藏族美眉們聊天。
那些從丹巴來的姑娘們漂亮得吓人,碩大的珊瑚頂在腦門上,一身錦緞簇擁着細膩的小麥色臉龐,好像一塊塊兒香甜的酸奶蛋糕。
我們咕嘟咕嘟咽着口水,看老飯談笑風生地和人家搭讪,看他逗那些美眉們前仰後合。
末了,老飯讪讪地折道回來,小聲地說:“兄弟們,借點兒銀子用用啊……”
成子問:“你要幹嗎?”
他說,去德克士買漢堡請姑娘們吃啊……白夜追兇小說
那個時候,大昭寺廣場旁邊的德克士剛開業,是方圓一裡地遠近聞名的高檔餐廳,藏族小夥子請姑娘吃個德克士是特有面兒的事,老飯也想有面兒一回。
我們是一群很仗義的兄弟,大家立馬掏口袋湊銀子,并由成子負責跑腿去買漢堡。
老飯一口一個謝謝,臉都快笑爛了。
不一會兒漢堡到了,成子一人一個分給大家,我們心照不宣地悶頭大嚼。
老飯是個心理素質極好的同志,他二話不說扭頭重返丹巴美眉旁邊,指天畫地吐沫亂飛地說了半天。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丹巴美眉們也去買了一摞漢堡,還分了一個給老飯。
老飯一邊啃着漢堡一邊沖我們壞笑。
成子捅捅我,說:“這老家夥剛才和人家說的什麼?”
除了愛搭讪,老飯還愛和曬太陽的喇嘛們聊天,經常摘了帽子低下頭讓人家摸頂。
他在我們中是對藏文化、密宗文化了解最深入的。
他能用藏語念經文冊,好像對大藏經丹珠爾甘珠兒都熟悉;對噶瑪噶舉四大派八小支的傳承張嘴就來,他能背出幾乎所有噶瑪巴仁波切的名字,能詳細到每個活佛轉世的年庚;關于苯教《十萬龍經》的一些知識,也是他給我講的。
有一次,成子半夜給我打電話,問我看見老飯了沒。
那時酒吧剛打烊,我正溜達着走到大昭寺,打算走路回仙足島。
我說我幹嗎要看見老飯,成子說,老飯不知道哪根兒神經搭錯了,白天曬太陽沒曬過瘾,今天晚上非要曬月亮,他剛剛抱着睡袋跑到大昭寺門前睡覺去了。
我樂壞了,一路小跑去參觀老飯的行為藝術。
一般晚上在大昭寺門前睡覺的都是從最遙遠的牧區來的朝聖者們。
人家是實在付不起住店的錢,所以才在法輪雙鹿下蜷曲而眠,而且一般是一大家子睡成一堆。
老飯哦老飯,你去湊什麼熱鬧呢?
午夜的大昭寺空曠得好像個足球場,我能聽見自己走路的聲音。
拉薩的那個午夜不黑,所有天上雲彩都能被看見。
月光下,老飯的睡袋很好認,周圍是幾個裹着藏袍的灰褐色,隻有他一隻明黃明黃的大蟲子,還是帶熒光的,煞是惹眼。
我在離他十幾米的地方停下,盤腿坐下。
離我最近的是兩個相互偎依的孩子,一個摟着一個,鼻涕幹在腮幫子上,下巴擱在腦門上。
小小的鼾聲,兩個身體微微地起伏。
不遠處,老飯仰天躺着。
睡袋蓋到胸口,他枕着自己的手,亮亮的鼻尖,亮亮的腦袋。
我有一種錯覺,覺得眼前的世界是如此澄明清朗,甚至看得清楚他一下一下地在眨着眼睛。
我沒去打擾他。
……
第二天,老飯哭喪着臉坐在浮遊吧的台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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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喝酸奶一邊很奇怪地問他怎麼了。
他很哀怨地說:你給我買份炒面吃吧。
”
我說:“不買!”
他捧着臉說:“我好苦啊,我是個苦命的人呢。
”
老飯在大昭寺門前美美睡到天光大亮,轉經的人把他踩醒了,他醒來後發現不太對……睡袋沒了。
不僅睡袋沒了,手表也沒了,還有褲兜裡的錢包和脖子上的挂件,都沒了。
總之,他被偷得一幹二淨。
我們圍着老飯站成一圈,不住啧啧稱奇。
你說這個賊是有多厲害,錢包挂件也就罷了,他能把睡袋從一個睡覺的人身上活剝下來,這得要多厲害的功夫,多好的心理素質啊。
老飯愁眉苦臉了一會兒,然後迅速恢複正常了。
因為他想起來那個睡袋是之前從阿達那兒借來的,不是他自己的。
老飯後來又去大昭寺睡過覺,依舊被偷。
白天曬太陽的時候老飯很少掏錢買甜茶,他窮。
偶爾靠當穿越導遊掙來點兒錢,幾天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