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遊回來的時候,段錦年生病了。
那天是他跳進水裡救了我。
起初隻是感冒,發燒,後來轉成了肺炎,不停地咳嗽,發燒,白血球隻有三萬。
我是知道的,白血球降低,意味着也許會有血液上的疾病。
我擔心段錦年,想想認識後,一直是他在為我做這做那,一直是他在對我好,可我好像從來沒有認真地關心過他。
我伸出手在不斷咳嗽的段錦年面前,握了一下,然後放到自己的嘴邊,攤開來。
在做什麼?段錦年不解地問。
把你的病毒傳給我,你就會好起來了。
我說。
不行!段錦年着急起來,我要把病毒拿回來。
他伸出手來,在我面前握了一下……我趕緊握住他的手,說,那把病毒扔到地上去。
段錦年目光複雜地望着我,然後輕輕地攤開了手。
我每天都去醫院看他,布小曼有時也會陪我去。
而,我們也會碰到唐小泊。
段錦年說,真希望每天都生病,這樣就會引起某人的關注了。
我瞪他一眼,某人說的是誰?
段錦年一邊猛烈咳嗽,一邊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有一天傍晚,守着段錦年的時候,我竟然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看到段錦年從病床上起來,坐到了我的旁邊。
他的目光柔軟、溫暖、深邃。
我的心裡,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那個時候,唐小泊突然推開門進來,我竟然松了一口氣。
即使這樣面對段錦年,面對這樣熟悉的段錦年,我也覺得緊張。
唐小泊進來看到這一幕,顯然也是誤會了,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正好,你幫我送麥涼回家。
段錦年沖唐小泊說。
不。
不用!我急急地擺手。
我知道段錦年是想給我機會,但他不知道,唐小泊不會喜歡我的,他甚至都不願意和我做朋友。
我,我走了。
段錦年……再見。
我磕磕巴巴地說,逃一樣地想離開。
在門口與唐小泊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的胳膊被他拉住了。
我送你。
是很冷漠的聲音。
不用。
你休息,走了。
唐小泊簡單地對段錦年說。
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努力想要自己鎮靜下來。
此刻,他就在我的身邊,我的左手旁,我隻要伸出手,一點,一點的距離,我就可以碰到他了。
可是,我們之間的氣場卻那麼遠,我的手,隻能垂下去,無力地垂下去。
這城市的夜幕,原來這樣安靜。
隻有暈黃的街燈,隻有樹影斑駁的馬路。
其實不是靜,是當他站在我的身邊時,所有的聲音都隐退了,我隻聽到他的聲音,隻能覺察到自己的心跳。
街景,成了一個背景,隻有我和唐小泊,穿行其中。
如果,這樣的行走,是歲月洪荒的盡頭,那我們,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天荒地老?
可是,我也應該知道,這隻是一個想象。
你的圍巾。
我從書包裡把圍巾拿出來。
這條圍巾是冬天唐小泊給我的,我一直想要還他,自己又舍不得,就自私地留了許久。
但現在,他和布小曼的心結解開後,我應該還給他了。
你不要就扔掉好了,反正我也不會再戴了。
我就那麼讓你讨厭嗎?我突然變得激烈。
你平時就是這樣對待别人的嗎?你不懂得别人對你好的時候,要說謝謝的嗎?你為什麼總要這樣疏遠和冷漠呢?你除了齊洛天,就不願意再和别人做朋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厭,你很自大,你很自以為是。
随便你怎麼說。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的心已經潰不成軍,颠沛流離了。
在一口氣吼完後,我的眼裡蓄滿了淚水。
如果我和你做朋友,你會死心嗎?你不可以喜歡我……
我緩緩地擡起頭來,我盯住唐小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不要自作多情,我不喜歡你!
為什麼要替我擋下那一棍?唐小泊突然擡起手用力捏住我的下巴,直逼我的眼睛。
而我,早已經淚流滿面。
我喜歡的人是段錦年。
我虛弱地說。
我不喜歡你!我怎麼會喜歡你?你這個狂妄的家夥,我隻是因為内疚,因為齊洛天的死很内疚……我,我和段錦年已經在交往了。
那樣……最好。
唐小泊殘酷地說。
他大步地離開,背影決然、凜冽。
我終于虛脫一樣地跌落下去,我的心,疼得直不起腰來,我隻是不斷地流淚,不斷地流淚。
為什麼要逼着我說不喜歡呢?喜歡,是我自己的事,可連這樣,也不可以嗎?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就能讓我不喜歡了嗎?
我好像不斷地在爬一個天梯,我以為我可以做到的,但我不斷地摔下來,一次比一次更加地慘烈。
可我,為什麼還要繼續呢?
是習慣,還是慣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