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時候,爸爸幫我聯系了轉校的事。
他們沒有再追問我為什麼要轉校,也許他們覺得我從來都是不讓他們操心的,這一次的任性也有着自己的理由。
他們是疼我的,所以由着我胡鬧了。
他們讓我去南京。
N大願意接收我的轉校,并且同意我可以直接從大二開始,隻要修夠學分就行了。
大二的暑假決定回成都,讓我驚訝的是小曼的電話竟然無法接通。
我再撥,再撥,可每一次回答我的都是一個冰涼的女聲,她說你撥打的号碼是空号。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個号碼我爛記于心。
我的心裡,突然變得茫然和無助。
我以為,我的離開是暫時的。
我以為隻要我聯系,她就會在。
但我沒有想到,會這樣。
我買了最早的火車回倒桑樹街,我想要回去尋找我遺失的朋友。
我親愛的朋友,她們都好嗎?火車奔馳的時候,我想起了我的十八歲。
那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現在的我,終于能夠平靜下來,能夠安穩地想起唐小泊,能夠在寫字的時候隻是偶爾的失神,能夠在望向窗外的時候隻是片刻的惆怅。
即使,我還是短發,喜歡白襯衣和籃球,喜歡看電影和吹口哨的麥涼。
這兩年裡,與我聯系的人隻有泰易,他已經大四了,參拍了幾個電視劇,扮演了幾個配角,小有名氣。
我知道他一定會紅的,他那麼努力,那麼執著。
在那個讓我們以為會死掉的夜晚時,他說過,他會更好地生活。
現在的他,正遵守着自己的承諾為夢想而努力。
而我的夢想呢?我不是一個太積極的人,我想要的生活,隻是安好。
偶爾泰易也會開玩笑地說,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會說,那你的森林呢?你會為了我這棵樹放棄整片的森林嗎?我可是很小心眼的。
他就哈哈地笑了起來的,是呀,何況這還是棵歪脖子樹。
其實是明白泰易的,明白他對我的感情,但現在的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去接受他。
我想,當我能夠把心裡對于唐小泊的感情清空了後,我會去接受一個人的。
完全地接受,全部地信任,是一份很單純很簡單的愛戀。
隻是,當我深深地望着他的時候,他也會深深地望着我。
隻是,當我牽着他的手時,感覺一直朝着天堂。
“芳鄰超市”已經換成了“福華商場”,變得更大更熱鬧了。
但“福華”這是一個多俗氣的名字,而“芳鄰”裡有我們很多的回憶。
是在這裡,我們遇到了布小曼;是在這裡,我們締結了友情。
可現在,這個滿是回憶的超市竟然換了名字。
可明明那個冬天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還是原樣。
布小曼家已經換了主人。
當門打開的時候,我的内心是多麼忐忑與驚喜呀,可,拉開門來的卻是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
他警惕地看着我,你找誰?
布小曼,布小曼呢?我顫聲地問。
你是找以前的那戶人家?現在房子賣給了我們,不知道。
他說完,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蒙掉了。
芳鄰超市沒有了,布小曼的家沒有了。
布小曼,布小曼呢?她去了哪裡?
而張初初家的米粉店也已經變成了一個美發廳。
我驚恐地發現,我是不是下錯了站,我原本要去地球,卻發現到了火星。
這裡的一切變得那麼淩亂。
那些粉色的洗頭房,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還有脂粉味,怎麼一夜之間就被水洗過了呢?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在倒桑樹街行走。
這還是之前的那個倒桑樹街嗎?是我生長,是我喧嚣的地方,每一個人的眼神都那麼陌生,每一處景色都是恍惚的熟悉。
隐約的是,又不是。
幡然地覺察,是因為布小曼,是因為張初初不在這裡了,所以熟悉感會被抽離了去。
所以,這條街一下就空洞了起來。
我決定去找段錦年。
他還會在嗎?我如一尾落岸之魚,那麼恐慌地覺得,也許,打開門來的又是一個陌生人,他會不會說,對不起,這裡從來沒有這個人。
十八歲那年的歲月,隻是一場漫長的想象。
我的每一步,都變得那麼忐忑。
在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我的身體突然被拽到了一個人懷裡,然後整個人被定住了,動也不動。
彼時,紅燈亮了,有車,在我們的身邊川流不息,我的心裡蓦然的疼,是很多很多的傷感。
我知道,我終于回來了,我是回到了地球,回到了倒桑樹街。
麥涼。
段錦年的聲音,在喧鬧的街頭,那麼清晰地抵達我的胸腔。
我開始哽咽,輕輕地合上眼睛,在夏天明媚的陽光裡,流下淚來。
麥涼。
他低喚。
他的身體微微地戰栗,他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感慨萬千,他擁抱得那麼緊,那麼緊,仿佛隻是輕輕地一松,我就會化作空氣裡的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