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桔年姑姑,雖然姑姑那時看起來年紀還很輕,但是除了頭發,沒有多大的改變.姑姑右邊是一個頭發短得出奇的男孩子,他也笑得一臉燦爛,但是眼睛卻凝視自己手裡的拍子,好像那才是他的驕傲.最中間的女孩也跟姑姑年輕時一樣,有一頭很長的頭發,像個洋娃娃一樣面容精緻,咋一眼看上去,比姑姑更漂亮醒目,她嘴角微微上揚,眼睛直視前方,那種神态,十歲的非明還找不到恰當的形容詞彙最最重要的是最右邊的男孩子,微微向左傾着身子,眼睛不知道看向左邊的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他的鼻子挺挺的,眼睛很好看,是他!非明覺得就是他了.
她抓着那張照片,旋風似地沖回自己的房間,把它獻寶似的展示在另外三個女孩面前,指着最右邊的男孩子說,“看見了嗎,這個就是我爸爸年輕時候的照片.”她心裡有些害怕自己的鼻子會象說謊的匹諾曹一樣變長.
“真的嗎?謝非明,這是你爸爸呀?哇,他年輕的時候看起來很酷哦.”
“本來啊,非明長得也很好看啊.”
非明的臉紅了,自豪的感覺沖淡了她說謊的罪惡感.
李小萌也不由得捧起了那張照片細看,“謝非明,你爸爸學生時候羽毛球就得過獎,難怪你的球打得不錯.”
“還好啦.”
“咦,不對哦.”李小萌轉過照片的背面,看着上面的一行小小字,慢慢地念道:“許-我-向-你-看.1997年……謝非明,1997年的時候你爸爸還是個中學生,這也太扯了吧,哈哈,說謊也不打草稿!”
“我看看我看看.”另外兩個女同學都湊了上來,“是啊,謝非明,你也太好笑了,随便找一個人都可以做的爸爸?我看你是沒有爸爸吧.大話王.”
非明用力撥開她們,一言不發地搶回照片,卻怎麼也找不到語言為自己開解.
就在這時,院子裡傳來了桔年姑姑打開鐵門的聲音.
“我回來了,匹薩也回來了.”桔年一手提着購物袋,一手捧着匹薩走進來,就看到了這混亂的一幕,個子比另外三個女孩都小的非明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手裡緊緊捏着一張舊照片.
桔年愣了一下,很快就笑着對小朋友們說,“真對不起啊,下班的公車比往常晚了一些,大家過來吃東西吧.”
“阿姨,謝非明說謊,她說照片上的人是她爸爸.”追求真理的李小萌不依不饒地說道.
“有嗎?我看看.”桔年伸手去拿非明手裡的照片,非明不知道賭的是什麼氣,死死不肯松手,桔年笑着用了幾分力氣,才把已經變得皺巴巴的照片拿了過來,她用很認真的樣子看了一會,“哎呀,是有點像,不過非明啊,你爸爸比照片上的人要帥一點點吧……匹薩聞起來不錯啊,過一會就涼了.”
這一場風波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掩蓋過去,但是匹薩大餐也不如想像中那麼好,桔年匆忙之下,隻記得薯條不要買番茄味的,但是卻忘記了匹薩餡裡還藏着許多番茄.大家看起來都好像沒有什麼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同學們就提出告辭了,桔年挽留了幾句,倒是非明緊緊抿着嘴一言不發.
桔年把小朋友們送走,回到家裡,還沒進門,已經聽到非明的哭聲,她趴在桌子上,傷心得好像沒了整個世界.
“你罵我吧,你為什麼不罵我?”非明沖着收拾桌子的非明喊道.
“你幫我收拾收拾,我就不罵你.”桔年笑着說.
“我是個大話王,沒有爸爸媽媽的大話王,你為什麼不說出來.”
面對小女孩發洩的哭鬧,桔年試着去摸了摸她的頭發,被她哭着避開.
“每個人都有爸爸媽媽,不管他們在不在身邊.非明,就像你希望的那樣,說不定他們在某個地方想着你,隻是他們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們不要我了.我恨你們!”
桔年咬了一口盒子裡的匹薩,苦笑了一聲,“我恨這塊匹薩.”
非明在桔年回房換衣服的時候,就抓着她的球拍出了門,她知道自己的脾氣毫無道理,走到姑姑的房間門口,舉起手想敲門,可那句道歉怎麼都不好意說出口,她并不知道,隔着一塊薄薄的門闆,她的桔年姑姑沉默地撫平了照片上的褶皺,嘴裡低至無聲地喃喃.
“你說,我該怎麼辦?跟我說句話吧,一句就好.”
從家裡出來,非明一直是沮喪的,跟财叔的一對兒女打了一下午的羽毛球,把别人打得铩羽而歸并不能讓她心裡好過一些,最讓人氣惱的是,某次接球的時候,她的拍子掃到了一旁居民晾衣服的鐵杆,那把桔年姑姑買給她的35塊錢的羽毛球拍拍杆居然折彎了.
就這樣,她呆呆地握着變形的球拍在财叔商店門口坐了好一陣,直到财叔提醒她天快黑了,才慢騰騰地往回家的方向走.短短的一段路,她覺得自己走得無比孤單,仿佛全世界都抛棄了她,比賣火柴的小女孩更可悲.
接着,她聽到有人對她說,“你的反手殺球姿勢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