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掏出皺巴巴的煙盒,痀偻着背點着了一根,漸漸走遠。
朱小北自稱走南闖北,沒什麼沒見識過的,其實她出身家庭根正苗紅,老娘管得緊,從小到大受的教育又中規中矩,雖喜愛四處闖蕩,可遇見的結識的多是斯文人類。
她不習慣韓述的精緻生活,真正的社會底層卻也難得接觸到。
之前坐在桔年對面的女子,一身的風塵疲憊之色難掩,很容易對其從事的行業有不純潔的聯想,對于這類人,朱小北過去隻從各類媒介的社會紀實欄目中得見,這麼近距離打照面,倒是頭一遭,因此很難不多看兩眼。
“你的面條來了,還不肯坐下?”桔年笑着喚回她的注意力。
朱小北收回目光,自覺有些唐突,坐下來之後,“嘿嘿”地笑了兩聲,好奇問道:“你朋友?挺有個性的啊。
”
桔年對她的疑惑毫無驚訝之意,拿着鄰桌的小調料罐子遞到她面前,“這個你要不要……呃,是啊,以前的一個舍友。
”
也許桔年是明白的,這樣簡單的一句回答滿足不了朱小北的好奇,她笑笑,又補充了一句,“在‘裡面’時的舍友,晚我幾年出來。
”
相識以來,桔年并沒有刻意在小北面前掩蓋她過去人生中的那段“污點”,當然,也沒有刻意渲染其中的曲折離棄,關于那段歲月,她最常用的語态是“進去了,後來出來了”,就此一筆帶過。
不留心聽的話,會以為她進出的不過是世間最平凡的一個場所。
若不是桔年身邊方才出現的那個舊時“舍友”身上淪落的氣味,朱小北一直很難把自己認識的謝桔年和真實的罪惡聯系起來。
她眼裡的謝桔年就是眼前這個樣子,小小的一張臉,恰到好處的五官,沒有什麼特别讓人驚豔的地方,不張揚也不魅惑,但是組合在一起,就是再合适不過,說不出的耐看。
她不算是特别美麗的,但也并非不美麗;給人的感覺并不淩厲,但也不是溫婉;她話不多,卻并不沉悶木納;她看上去并不算太精明,可該知道的東西她全都知道……她什麼都像,又什麼都不像,宛如一個模糊而矛盾的混合體,偏偏又跟别人是完全不能混淆的,她就是她,一個叫謝桔年的29歲女人。
小北想起初識的火車上,她們相對而坐,漫長的枯燥旅程,誰可解乏?朱小北一向是健談的,跟誰她都能聊得熱火朝天,她當然不會放過自己對面的同齡之人。
謝桔年好說話,但并不容易混熟,朱小北說十句,她往往才适時地回應一兩句,可這一兩句就讓朱小北覺得整節車廂跟她講話最有意思,她最能聽懂自己講的隐諱笑話裡的意味,總在最恰當的時候問一句“然後呢?”讓朱小北得以滔滔不絕地繼續往下侃,你以為她聽得漫不經心,她說出來的卻正是自己要表達的意思。
路途過了大半,開往蘭州的火車上的最後一個夜晚,車廂裡的乘客已經寥寥無幾,朱小北幾乎一夜沒睡,她就這麼跟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孩說着自己的前二十幾年生活,她說起她的幸事,說起她的遺憾,說起她的朋友,說起她愛過的人和錯失的人。
謝桔年倚在車廂的玻璃窗旁靜靜聆聽,幾乎沒有任何打斷,她的平靜如水讓朱小北覺得自己的過往變成了一條河流,就這麼慢慢地,慢慢地在兩個人的車廂裡流淌,甜蜜的,辛酸的,如水波躍動,曆曆在目,可是沒有聲息地,就過去了。
那是朱小北有生以來最酣暢淋漓的一次傾訴,她并不是沒有朋友,但是她的傾訴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勸解,也不需要同情,她隻需要傾聽,一種能夠理解的傾聽。
她還記得,那個晚上趕上了壞天氣,玻璃外的荒野,大雨傾盆,閃電的光劃過謝桔年無風無雨的眼睛,是一種極富參錯的對照。
次日清晨,七點剛過,火車抵達蘭州站,是桔年叫醒了有些犯困的小北下車,朱小北在月台的人潮中短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她的同路人已經不知道去向,那一次,她甚至不知道桔年的名字,關于自己,桔年絕口未提。
返程時在候車室的再次偶遇是兩個人都意外的,對此,朱小北歸結為“緣分啊緣分”。
所以她不由分說,半強迫地讓原本坐桔年對面的小夥子和自己換了座位和車廂,為了避免兩人再次失之交臂,她主動提出跟桔年交換了姓名和聯系電話,這才算是兩人友情的正式揭幕。
朱小北的一切在去時已經講完,但她對桔年相當好奇。
桔年沒有太多的提到自己,她說自己平淡乏陳,但是為了緩解旅途寂寞,她願意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