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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個時候,她的眼睛已經稍微适應了昏暗的環境,鬥櫃的側上方有一根垂直的繩子,她試着用手拽了一下,黃色的燈光瞬間填充了整個空間,一切的慘狀映入眼簾。
隔間四處淩亂不堪,果然剛經曆過可怕的施虐,所有的箱子抽屜都被人倉促的打開。
地闆的正中央趴伏着一個男人,桔年方才腳下踩中的,正是他直直伸出的手掌,深褐色的液體從他身下鋪陳開來,血腥撲鼻,在此之前,桔年從不知道一個人的身上竟然可以流淌出如此多的血。
那不是巫雨,僅憑第一眼桔年就可以作出判斷,然而這并不能讓她懸着的心放下。
林恒貴,他死了?!
桔年夢魇中最可怕的魔鬼卧倒的姿勢毫無生機,就連重重的一腳踏在他的指尖也沒有一絲動彈,莫非夢是相反的,巫雨他真的來過,可最後的結果卻是他殺了林恒貴?
這些年來,桔年跟巫雨一樣,無數次地想過,林恒貴這個畜牲,這個人渣,他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死!然而他終于死了,桔年卻覺得悲涼無盡。
如果真是巫雨幹的,他的一生也就因此盡毀。
捅破了黑暗,殺得自己一身的墨色,就為了這麼一個無恥的人,值得嗎?
血腥味讓桔年暈眩,她慌不擇路地要逃,沒來得及走遠,腳踝驟然被一隻冰涼的手緊緊抓住,她尖叫一聲回頭,林恒貴艱難地擡起了臉,微弱而斷斷續續地呼喊:“救……救……”
桔年瘋了似地奮力踢腿掙紮,他使盡了渾身力氣去抓,然而重傷無力之下,終于被她擺脫。
想是林恒貴失血過多已不省人事,垂危之際,桔年闖入後踩踏在他手背的痛楚和燈光讓他短暫的蘇醒,片刻之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昏迷。
桔年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出了小隔間,剛才的一幕讓她心膽俱裂,她想當然地認為林恒貴已經死了。
他本來就是個不配活在世界上的人,然而誰又是主宰,誰有資格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縱然她那麼恨他,可隻要一絲良知尚存,那麼隻要林恒貴不死,巫雨就算有罪,那也不是罪不可赦。
她終于還是用了店裡的電話打給了救護中心,不久後,也許救護車就會到來,林恒貴能不能撐到那時候她不想知道,她隻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夠再呆在這兒多一秒了。
她腳下仿佛隻有一條路,渾渾噩噩地走一陣跑一陣,沒有人注意到她。
過去,她曾經無數次晨跑時路過這條竹林小路,那時一回頭,小和尚就一臉無辜笑容地懶洋洋跟在後面。
甘蔗的被抛在了身後,竹林被抛在了身後,最後,521級台階也抛在了身後。
桔年登頂,在空曠的陵墓廣場邊緣,她扶着石榴樹粗糙嶙峋的枝幹跌坐在草地上,才記起哭泣。
巫雨,你在哪,我們究竟是怎麼啦?
“桔年?”
酒精殘餘的幻覺還不肯放過她,她竟然以為自己在淚光朦胧看到了巫雨從高聳的烈士墓碑後朝自己奔來。
“桔年。
”幻覺中的巫雨迎面抓住了她的雙肩,他手心的溫度恍若是真,隻是一向潔淨的身上沾滿了血污,衣服撕破了,額頭也帶着傷,高高腫起,血迹未幹。
“你……”桔年一陣怔忡。
“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這兒來。
”他竟然還能咧嘴笑了笑。
桔年雙手并用地去碰觸他的臉,真的是他……她忽然用力把他推開,嘶聲問道:“是你幹的?真的是你…你為什麼那麼傻?”
巫雨沉默的認可讓她的心徹底墜落深淵。
“是他該死,我隻是想要拿回我應得的東西!”巫雨還想往下說,臉上一熱,從來溫良可人的桔年竟然重手刮了他一個耳光。
“就為了那幾千塊,你連命都不要了?”
巫雨捂着自己的臉,垂首許久。
“那幾千塊就是我的命,沒有它,我哪都去不了。
桔年,你應該看到了我留給你的紙條,潔潔有孩子了,她讓我帶她走,這是我的責任,我也不想永遠呆在這個地方,所以容不得我選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想過殺了林恒貴,我隻要屬于我的八千塊,其餘一分也不拿,可是他不肯,非要跟我拼命,當時太黑了,誰也看不清周圍,如果死的那個人不是他,那就是我……難道我除了認命,就沒有别的出路,難道我永遠都要受他欺辱,我說過的,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呵呵,殺人犯的兒子,長大了也是個殺人犯,你姑媽他們都很有遠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