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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一章 死不掉,就活過來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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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年心中一怮,擡起頭看了下腳的人一眼。

     “怎麼,你心裡不爽?”那人問她。

     桔年低下了頭,緩緩搖了搖,“沒有。

    ” 她鬥不過也不想跟那人鬥,沒有這一腳,蛾子早晚也是要死的,它是個殘缺的怪物,然而陽光已經全然灑在它身上,它試過了,是否死而無憾? 一腳踩死蛾子的人叫戚建英,是她們這個監室裡“資格”最老的犯人。

    戚建英長得高而肥壯,聽說,她年輕的時候是個苗條姣好的女人。

    8年前,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家庭婦女的她聽聞自己經商的丈夫出軌之後,操着一把尖頭的水果刀找到了奸夫淫婦的愛巢,敲開了門,冒着比她強壯數倍的丈夫打死的危險,硬是頂着男人的拳腳,一刀一刀的捅進了她恨之入骨的那兩人的身體。

    當那對狗男女倒下之後,戚建英一身是傷的坐在血泊裡打了報警電話,據說警察趕到的時候,她握着刀,嘴裡帶着欣慰的笑。

     丈夫的情婦死了,可那個男人卻在醫院被九死一生的搶救了過來。

    戚建英被逮捕,法庭念在事發前她丈夫對她多次進行殘暴的家庭暴力,給她判了個死緩。

    進了昌平女監後,第三年才摘了死緩的帽子,改了個無期,就算她還能争取再一次減刑,等待她的也是漫長的監禁,她現在已經四十多,二十年後就算可以出獄,也是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一生已經算是葬送。

    戚建英入獄後也性格大變,古怪而暴躁,誰都怕她三分。

     同樣是犯人,在監獄裡也是分三五九等的,除了刑期不同之外,不同的罪名待遇也有所不同。

    在女子監獄裡,最讓人畏懼的通常是殺人犯,如戚建英這種,她心夠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刑期又夠長,誰她都不怕,其他的人在她手上吃了啞巴虧也隻能認了。

    僅次于殺人犯的是搶劫、販毒、拐賣罪等,也是狠角色居多,經濟犯、盜竊犯之流又再次之,最最末端被人欺負看不起的就是賣淫罪。

    平鳳就是因為賣淫被抓進來的,吃的苦頭比誰都多,桔年雖也是“新收”,看起來又文靜,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是搶劫犯,摸清底細之前多少忌憚着點,欺負也不至于太過,日子竟比平鳳她們好過一些。

     像别的老犯人,凡事占點小便宜,髒活累活丢給“新收”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還有更最不堪的“龌龊”讓許多出獄的人難以啟齒——監獄裡沒有男性,有人說,飛過的蚊子都是公的,那些個正當年的女人,尤其是刑期長的,必須忍受生理和心理上的寂寞難耐。

    有些女犯雙雙對對假鳳虛凰的湊在了一起,也有不願意的,那些弱勢的,新來的免不了要受欺淩。

    桔年夜裡睡不着的時候,在黑暗裡睜着空洞的眼,有時就能在平鳳的哭泣聲中聽到戚建英的喘息,扇耳光的響動,肉體摩擦的聲音,還有平鳳事後壓抑羞憤的嗚咽。

     那段時間,平鳳的臉上常是鼻青臉腫,鋪位也被強迫換到了戚建英的下鋪——隻有新來的和地位低下的犯人才會睡在下鋪,因為監室裡窄得隻剩一條走道,吃飯、睡覺、做手工勞役活經常都是在床上,下鋪往往是一片狼藉。

    桔年知道,每天夜裡醒着的并不止她一個人,同監室的人大多看在眼裡,不過都被打怕了,敢怒不敢言,或者根本就是在暗處看好戲。

    獄警對這些事情也見怪不怪了,隻要不捅出大簍子,幾乎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特别是對戚建英這種老犯人,耍起狠來獄警都不願意招惹。

     桔年同情平鳳,但是她連自己都救不了,又能拯救誰?随着入獄時間的增長,很多人也看出了她這個“搶劫犯”是黔之驢,沒有什麼招式,紛紛開始把她踩在腳下,她吃的耳光也越來越多,誰又來同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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