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男人不一樣,鮮少有天性兇殘的女人,女監裡的人或為情或為财或逼于無奈,大多經曆了難以想象的苦難,而監獄就是個苦難熔成的煉獄,它會消磨一個人善良的天性,變得麻木而冷酷,做不出食肉者,就隻能是别人的口中餐。
也無怪乎有人說,監獄是把好人變壞,把壞人變得更壞的地方。
桔年想,總有一天她也會變得對這一切麻木吧,5年對于一個18歲的女孩來說,比一輩子還長。
然而,當入獄兩個月後的晚上,她再次聽到了暗裡戚建英對平鳳的淩辱和毆打,那一次,比以往下手都狠。
也許戚建英厭倦了平鳳,也許平鳳的“伺候”讓她不滿,拳頭落在肉身上的悶響在寂靜裡令人膽戰心驚,随後,桔年甚至聽到戚建英把平鳳的頭按着往牆上撞的聲音。
一個賣淫女,被打死在監獄裡,并不是一件驚動人的大事,桔年聽說過,以前這種事也不是沒有。
她明白她不該多事,然而當她閉上眼睛塞住耳朵一分鐘後,還是沖到窗前,大聲的喊肚子痛要上廁所,終于喚來了不耐煩的值班獄警。
平鳳撿回了一條命,留下額頭上暗紅的一個傷疤,桔年的舉措卻是既違反了監獄管理條例,又擾人清夢,觸怒了不少犯人,尤其是戚建英。
後來的苦楚她很少願意去回想,她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隻知道閉上眼睛,明天還是會來,她還是要面對那永遠完成不了的活計。
她跟平鳳一樣年輕,卻比平鳳更清秀更幹淨,早是不少女犯觊觎的對象,而她異于年齡的沉默讓她們觀望不前,終于,戚建英看透了她也隻不過是個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的主,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後的一個晚上,她爬上了桔年的床。
桔年在戚建英肥碩的身軀下掙紮,每一個動作都換來戚建英的迎頭毆打,監室裡的其他人都裝着打起了鼾,她的反抗像溺水的撲打般越來越弱。
從林恒貴到韓述,還有現在的戚建英,難道這是她逃不過的噩夢?
那天晚上,整個昌平女監的獄警和犯人都聽到了那聲響徹靜夜的嚎叫,當值班獄警狂吹着口哨,在刹那間的燈火通明中趕來,打開她們監室的門,隻看見滿臉是血的戚建英發瘋似的朝桔年的身上踢打,桔年像煮熟的蝦米一樣緊緊蜷成一團,一聲不吭,嘴裡死死咬着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是戚建英的整個左耳。
獄警分别擡走了這兩人,地上有兩大灘的血。
桔年在病床躺了将近三個月,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有那麼久,在昏迷和清醒邊緣的那些日子,她隐約知道監獄已經向她的家人下了病危通知單,但是沒有人來看過她,她也不期待任何人來。
也許這一次,就死了吧,孤單的最後一條毛毛蟲,她死了,在另一個天地裡,會在花間遇見幸福的巫雨。
可是她死不了,監獄醫院低劣的救治條件居然撿回了她的一條命,清晨,她無比清醒的看到了枕畔灑着的陽光。
巫雨,你現在還不想見我是嗎?
死不了,那就好好的活。
她聽見巫雨在冥冥之中這麼說。
桔年再一次說服自己跟命運握手言和,也許她的一生還很長,跟這一生相比,5年并沒有那麼難熬吧,或者她留在監獄裡的時間還可以更短一些。
早上送藥過來的護士推門而入,看到虛弱的用手指去戲弄陽光的桔年,她甚至還在病床上擠出了一個笑臉,“護士小姐,你的頭發很漂亮。
”
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桔年的病因在她的檔案上隻留下極其含糊的一筆。
病愈回到監獄,缺了一隻耳朵的戚建英被調離了她們監室。
桔年跟病前判若兩人,雖然沉靜依舊,别人總記得她咬着戚建英耳朵,血淋淋面不改色的樣子,多少有些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