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司機的女兒謝桔年了。
的确,從桔年被送往她姑媽家起,韓院長和孫謹齡再也沒有提起過她,甚至就連高三那一年韓述的噩夢發生後,也從來沒有,他們好像順理成章的遺忘了這個女孩。
韓述曾經慶幸過,他一直以為是幹媽蔡一林和自己把事情隐瞞得很好,然而現在他忽然不那麼确定了,真的是這樣嗎?為什麼他今天還來不及說起桔年當年發生的事,他那早已“不記得”桔年這個人得媽媽卻一口道破桔年曾經坐過牢的事實,不但如此,她還知道桔年的孩子“來曆不明”,在說起韓述“犯渾”的時候,她用的是“再一次”這個詞。
難道……難道當年的事情他們并非毫不知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有他一個人藏在他透明的秘密裡?
不能不說,這個猛然間的覺悟極度的震驚了韓述,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解着滑溜溜的洗碗手套。
“媽,你們……你們是不是早知道……”韓述的聲音帶着顫意。
孫謹齡帶着難以言說的意味凝望自己的兒子,最終歎了口氣。
他猜對了,他們竟然一直都是知道的。
知道他偷偷戀過司機的女兒,知道他跟這女孩坐牢息息相關,甚至知道他曾經對桔年作過什麼。
然而這麼多年來,面對他,面對他們年少荒唐鑄下過大錯的兒子,他們竟然能夠死死守住這個秘密,若無其事假裝一切從未發生,直到如今韓述自己按耐不住親手點破。
韓述使勁晃了晃腦袋,這是真實的世界嗎?
知子莫若母,仿佛是猜到了韓述心裡的疑問,孫謹齡扶着額頭緩緩說道:“你以為蔡一林四處托人的事瞞得了你爸?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等到我們反應過來,事情都過去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那時我跟你爸想了很久,好多個晚上都睡不着啊,你也太渾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再提也于事無補,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韓述,你畢竟是我們的兒子!”
“是,我是你們的兒子!”韓述雙手覆在整個臉上,可那眼角的潮意依舊真切,漸漸的在指尖熏染。
他當然是他們的兒子,因為他和父母多麼相似,他們愛得一樣自私。
他甚至不敢去想,假如當年他肯對父母坦白,假如他父母願意出面,桔年得牢獄生涯是否會有轉機,那答案讓他驚恐不已。
“所以,謝望年給爸爸開車也不是巧合?”
“那樣不是很好嗎?韓述,媽本來不想說的,以為你長大了自己會變得懂事,不再犯錯,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得讓我和你爸失望!”孫謹齡語重心長的說。
“可是,你們既然知道過去的事,就明明知道桔年沒有做錯過什麼。
”韓述尤不敢置信。
“還要我再說一次嗎,就算我承認她像你所說的那樣是個好女孩,那又怎麼樣,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是不可逆轉的,她的過去也是既成事實。
監獄是什麼地方,那是個大染缸,能讓白的變黑,黑的變得更黑,她不可能像過去一樣了。
你靠近她,隻會給自己惹得一身麻煩。
你要找什麼樣的找不到,為什麼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中她的邪,我記得你是個喜歡完美的人,補償她可以有很多方式……”
“那就從救那個孩子開始,媽,算我求你了,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不可能,你們的孩子……”
“什麼?”
“沒有什麼。
”孫謹齡繼而用近似哀求的語氣說道:“韓述你醒醒吧,尤其是現在,你爸已經夠煩了,你别再這風口浪尖逼他發作,難道你嫌他的命太長了?這些事你對我說說也就罷了,那個孩子的手術我再盡量安排,可是在你爸面前?這些事提都不要提!”
韓述點頭,“好,我不提。
可是遲早有一天他會知道的。
”他頓了頓,含糊的笑了一聲,“您剛才說我是個喜歡完美的人,大概是吧,這點我是跟爸爸學的,可是他那個結婚時用到現在的搪瓷水杯,您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補了多少次,可他就是喜歡,怎麼也不肯換,您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每一道疤痕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桔年對于我而言也一樣,如果她不完美,那每一個原因都跟我相關,她的殘缺就是我的殘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