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打了個冷戰驚醒過來,最後殘留在腦海裡的是桔年萬吉冰雪般的眼。
他骨碌地爬起來,從行李箱裡翻出所有能夠避寒的東西,統統堆在身上,可是沒有用,他覺得更冷了,剛才那個夢讓他透心涼。
再次入睡成為奢望,他眼皮沉沉,意識混沌,人卻醒着,每一次翻身那破竹椅不咿咿呀呀地響,鞭炮聲時不時地炸響,還有那牆上的老挂鐘,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催得不漸生心魔。
當最後一絲忍耐被耗盡,韓述一腳踹開身上披着蓋着堆着的衣服坐了起來,落地就拖着酸麻得如同瘸了一條腿去敲桔年的房門。
韓述原本就心煩氣燥,下身自然少了分寸,就是砸門也不算過分,但他也萬萬沒有想到桔年常年隻跟非明生活在一塊,這屋子也沒别人,她房間的栓扣脆習的可以,完全是個形式主義的玩意。
事實上,早在在他的指節第一下落在門闆上時,裡面的鎖或是門樞就發出一個古怪的聲音,然後那門就開了縫。
這聲音想必是驚動了房裡的桔年,她躺在床上,原本就睡不安穩,這一響動吓得她幾乎是立即翻坐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去拉床頭的燈。
那燈的開關還保留着房屋最初時的形态,靠着線繩的拽動開啟光源。
桔年谙熟線繩的方向,即使在黑暗中也第一時間摸索到了它,誰知她原本就心中有事,這一下被韓述吓得更是不輕,用力過猛之下,導緻那年月已久的線繩開關“啪嚓”一響應聲而斷。
桔年手裡抓着那半截繩子,心裡暗暗叫苦,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往後一縮。
天地良心,韓述的初衷隻不過是想将門“敲”開之後,向桔年索要一套禦寒的被褥,順便申讨她幾句,僅此而己。
然而接下來的混亂狀況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此情此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别說她,就連韓述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半夜破門而入的的暴徒。
房間裡黑洞洞的,韓述用了一小會才頗适應了一些。
“你……你幹什麼?”桔年拽着那根繩子瑟縮的樣子讓他有些好笑,仿佛真有什麼意外發生的話,那繩子會成為她的救命稻草。
然而即使還看不清她的臉,韓述也能讀出她隐在黑暗中的恐慌。
“我快冷死了!”韓述上前幾步,沒好氣地說。
桔年似乎這才從聲音裡确定這個逆光的黑影的的确确是韓述,然而這個認知交不能讓她的心安定一些。
“什麼……”她抖着聲音問,顯然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再不給我一床被子一個枕頭,明早上你就等着給我收屍吧。
”韓述提醒道。
“被子?”這下她算是有些明白了,但是心思仍放在床頭的燈開關上,她直起身子,伸出手去探那根繩子斷在什麼位置,為恢複房間的光亮作困獸之鬥。
狹小的空間,暗處裡的相對讓她本能的恐懼,她摸了許久,最後才不得不接受線繩從跟處斷掉了的現實。
“我家裡沒有多餘的被子了,多餘的被我帶到醫院裡……我已經說過你不能在這裡過夜的,你進來幹什麼。
”她磕磕絆絆地爬起來,試圖下床。
她房間不大,韓述從門口邁進幾步,事實上已到床尾。
他看到她擁着的被子,頓時憤憤不平,他冷得都快死過去了,她卻暖洋洋地在被子裡睡大覺。
他惡劣地拽了一把她的被角,半胡鬧半賭氣地說道:“那你把你的被子分一半給我。
”
桔年正六神無主地掙紮着下床,韓述這用力的一拽無形中又絆了她一下,她跌坐在床上,細細地驚叫了一聲。
她的慌張失措是如此的難以掩飾,這讓仗着混勁走到她床邊的韓述終于感到了一絲尴尬。
他打算說:“我就是想要床被子,真沒什麼歪念頭。
”
可他的手還把别人唯一一床被子的一角死死揪在手裡。
韓述是個成年人,所以他很感受到這半源于他,半源于黑暗和混亂的暧昧氣息,這氣息如罂粟一般,合着他的心魔,一點點催開了要命的花朵。
他不知怎麼就坐到了床沿,喉嚨緊了緊,夢呓一般喃喃地問:“你那麼怕?”
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隻手探了出去,在黑暗之中輕輕觸碰她的臉。
他清醒時不敢這麼做,可他現在清醒嗎?清醒的時候他能夠離她這樣的近?他甚至不知道剛才那一場冰天雪地的邂逅和眼前這一幕,一如莊生曉夢迷蝴蝶,哪一個是夢,哪一個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