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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四十章 還沒開始就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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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報到後隻上了一周班的市院出來,韓述頭一回看了一眼高高的台階盡頭的莊嚴國徽和堪稱巍峨的灰色門柱,然後他想起也許餘生都要在病榻上度過的幹媽蔡一林常提起的正義女神——蒙眼、白袍,一手執劍一手執天平,象征着道德無瑕、剛正理智、量裁公平,還将一條蛇纏在棒上,并把一條狗踩在腳下。

    蛇和狗分别代表着仇恨和感情,真正的正義必須舍棄這兩樣東西。

    然而,做起來淡何容易。

     他執意要走,上頭也沒有堅持要留,乘下的隻是手續問題罷了。

    同事們雖不解,但心裡隻怕都說,以他這樣的公子哥,到哪兒去吃不開?隻有韓述知道,他的一身輕也意味着一無所有。

    他曾經信仰的東西已然崩塌,這輩子能不能跟老頭子相互諒解已不得而知,最重要的是,他也确信自己那樣瘋狂而大逆不道的行為隻可能有一次,那畢竟是他從小愛着的即使已失崇敬,但是他将不再有勇氣重複那樣的‘正義’。

     車大燈出了點兒小故障,仍在4S店裡檢修,那是韓述唯一用自己的錢買下的大件的東西,幹媽贊助過一些,已經還了,他不乘下什麼了。

    韓述索性步行去桔年住的地方,那是不短的一段矩離,但是正好可以讓他慢慢想清楚一些事。

    等到财叔的小商店在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他看了看表,走了将近兩個小時。

    這樣偏僻的城市角落,遠遠談不上華燈初上,稀落的幾點燈光在大片的黑暗中搖搖欲墜,更顯得溫暖而珍貴,時不時地還可以聽到幾聲狗叫。

     韓述這一路已經打定主意,如果桔年又問“你來幹什麼”,他就應該有多可憐說多可憐,他得告訴桔年,他失業了,什麼都沒有了。

    這也是實話。

     韓述這一路上已經為此黯然,那也不好,韓述希望桔年有一點點可憐他,又不希望她太可憐他。

    那他就拿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吧,就說,其實也沒什麼,對于我這種馬斯洛的五重需求已經從上到下從裡到外滿足過好幾回的人來說,這也是小事一樁。

     諸如此類,他想了許多,他覺得這輩子自己心裡都沒有裝得這麼滿。

    然而當桔年的小屋就在面前,一盆冷水澆在了他頭上——透過鐵門,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面漆黑一片。

    她不在家,韓述失望了。

     這一周桔年都應該是白班,她是不是到醫院看非明去了?非明手術後至今未醒,韓述也聽說了,他在猶豫是給她打電話還是直接到醫院去的過程中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于是他立刻行動。

     他搖了搖鎖好的鐵門,脫下外套,噌噌噌地就攀着鐵棍爬了上去,也不去想自己衣冠楚楚的樣子做個越牆的小人有何不妥,更沒考慮鄰裡或路人會不會将他誤認為小偷蟊賊之類。

    既然已經瘋狂了,那再徹底一些有何不可。

    就算是等,他也要在她的院子裡等她回來。

     好在韓述沒有疏于鍛煉,身手尚算靈活,那個鐵門的高度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障礙,他更擔心的是鐵門受不了他的重量轟然倒地,那桔年回來了又該煩他了。

     當他順利地在院子裡着陸,除了淺色的薄毛衫和雙手沾染了鐵鏽之外,一切還好,落地的時候很輕,沒有驚動會什麼人。

    因為月亮已經出來的緣故,沒有燈的小院近看起來并沒有那麼黑,落盡了葉子的枇杷樹在月光中靜悄悄的,韓述驚喜地發現桔年之前放在廊檐下的竹椅并沒有及時搬進去,天助我也,他不客氣地過去半躺在笮椅上,遙遙望着被月亮暈染的雲層,想象着她往日就在這樣獨自一人坐在廊檐下的樣子。

     她的眼裡會看見什麼? 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然後他閉上眼睛,仿佛這樣就可在感覺到她的氣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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