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行至橋邊,徑直跨過,又轉身燒毀,燒掉了前行的證據,隻留下記憶中的滾滾濃煙以及也許曾經濕潤的雙眼。
——湯姆·斯托帕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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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廳的法醫難免要參加一些行政會議,雖然我知道這些會議很重要,但是開會畢竟沒有破案有成就感,所以我對開會實在是缺乏興趣。
當然,除非是去雲泰。
自從接觸林笑笑的案件之後,“雲泰案”就成了我的心結。
光是在内網上查閱資料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新的信息可以挖掘了,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去雲泰市再找找線索。
于是我就出現在了雲泰市公安機關的法醫工作會議上。
磕磕巴巴地念完稿子,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便開始琢磨着需要去問些什麼問題、翻閱些什麼材料。
雖然我知道僅憑這些就想破獲一起多年的懸案是異想天開,但還是暗自憋了一口氣。
晚飯後,我借用了師兄黃支隊的辦公室,讓刑警支隊内勤搬來了“雲泰案”的卷宗,打開串并案系統,埋頭在卷宗裡開始了研究。
卷宗的确不少,十餘本厚厚的資料冊堆滿了辦公桌,我細細地翻着詢問筆錄、現場勘查筆錄、屍檢筆錄和照片,期待能有所發現。
三具屍體的照片清晰地擺在我面前,都是十幾歲的女孩,都是夜間獨自去公共廁所時遇害的,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惶恐與不甘。
兇手的目的很明了,就是奸屍。
但案件很蹊跷,沒有目擊證人,沒有任何證據,所以根本就無法甄别犯罪嫌疑人。
從記錄上看,三起案件分别鎖定了數十名犯罪嫌疑人,但是因為沒有甄别依據或者不具備作案時間而一一被排除。
卷宗裡還夾着幾頁新的排查記錄。
案件過去不少年,仍有幾名民警還在锲而不舍地繼續開展摸排活動。
卷宗翻完了,依然沒有找到什麼新的線索,我翻來覆去地看着幾起案件的現場照片,希望能将它們深深印在腦海裡,說不定哪天靈光一現就能想到點兒什麼。
最讓我費解的是,三起案件中死者的陰·道擦拭物經過精斑預實驗都有微弱的陽性反應,DNA卻無法檢測出屬于任何人的基因型[注釋:基因型又稱遺傳型,是某一生物個體全部基因組合的總稱。
它反映生物體的遺傳構成,即從雙親獲得的全部基因的總和。
通過DNA檢驗技術,可以分析個體基因型從而進行同一認定]。
“下次找個DNA檢驗專家問一問吧,是不是檢驗過程出現了什麼偏差?”我自言自語道。
“十一點多了,還沒回去?”黃支隊這時候推門走了進來。
我搖了搖頭,眨了眨通紅的眼睛,伸了個懶腰說道:“師兄怎麼這麼晚還來?”
“剛才在參會的公安部二所法醫專家的房間和他聊了聊。
”黃支隊一邊拿起一次性紙杯,一邊說,“怎麼不自己泡點兒茶喝?我今天真是受益匪淺,專家就是專家,聽他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
我站起來說:“師兄别泡茶了,我肚子餓了,你請我去吃炒面片兒吧。
”
黃支隊做出一臉驚恐的表情:“上次就是去吃炒面片兒,吃出個碎屍案件[注釋:見“法醫秦明”系列第一部《屍語者》中“天外飛屍”一案]來,你還去?”
“你還真迷信。
”我笑着說,“如果真的那麼邪門兒,那這次吃面片兒的時候也能出個命案。
”
“祖宗哎,”黃支隊扔給我一根煙,“請你吃還不行嗎?積點兒口德吧。
”
晚上十一點半,雲泰的街上已經沒什麼車了,就連平時人口密集度最高的步行街也隻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和巡邏員經過。
步行街的兩側,延伸開幾條平行的巷子,此時都已人眠燈滅,路燈的燈罩被晚風吹動,無奈地晃個不停,地面的燈光也随之搖曳,竟然有幾分詭異感。
“這幾條巷子,白天可是很繁華的,賣什麼的都有。
”黃支隊說,“現在房價飛漲,估計這裡的門面都要賣到兩萬多一平方米了。
”
我對房價沒什麼興趣,問:“我們來這裡幹嗎?搞得跟查案似的,這裡能有吃飯的地方嗎?”
“烏鴉同志,你就不能不說案子嗎?”黃支隊指了指前方,說,“前面那條巷子都是吃夜宵的,想吃啥都有。
”
果然,走了不到一百米,就到了另一個巷子口,裡面果真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烤肉、麻辣小龍蝦的香味夾雜着燒烤的煙塵撲鼻而來,我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子。
“我改變主意了。
”我看見火紅的龍蝦就興奮,“我們吃龍蝦吧。
”
“真會宰人。
”黃支隊笑着說,“早知道這樣,就帶你去我家讓你嫂子給你下面片兒了。
龍蝦現在好貴的。
”
半個小時的時間,眼前的一盆龍蝦就被我和黃支隊解剖成了一盆龍蝦殼。
我拿起飲料喝了一口,伸了個懶腰說:“這一覺絕對會睡得舒服。
”
突然,尖銳的警報聲劃破了夜空,我循聲望去,看見一輛消防車從巷口呼嘯着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