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驗衣服,大寶檢驗屍表。
小女孩上身穿的是一件藍色的T恤,後背有一個口子,應該是被突起的硬物刮擦所緻,屍體對應的部位也有個輕微的擦傷。
這說明外力的方向與小女孩身體的豎直方向是平行的,所以衣服損傷重,屍體損傷輕。
女孩下身穿的是一條破舊的牛仔褲,看不出來是因為條件艱苦還是因為趕時髦。
除去T恤和牛仔褲上方向明顯的擦蹭痕迹以外,她的胸罩和内褲都是完好無損的。
“生殖道幹燥無損傷,處女膜陳舊性破裂。
”我在檢驗衣物的時候聽見大寶報述,搖了搖頭,感歎現在孩子們的性早熟。
檢驗了約一個半小時,我和大寶早已全身汗透,仿佛能聞見自己被烤焦的味道。
“差不多了,”大寶說,“從損傷看,的确是交通事故的損傷特點,沒有什麼好争議的,看來我們師姐的結論是對的。
”
洪師姐露出釋然的笑容。
“說不準駕駛員和你一樣喝多了,偷了人家的麥克風開車就跑,所以連刹車都不會了。
”我一邊調侃着大寶,一邊拿起小女孩的左手,前前後後觀察。
大寶白了我一眼,笑着向參與屍檢的同行們解釋這個段子。
“等等,這是什麼傷?”我忽然驚呼了一聲。
剛剛才松弛下來的氣氛,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大家紛紛湊過頭來,看着我止血鉗指向的地方。
在小女孩右手的虎口背側,我發現了十幾處密集的小損傷。
因為與上臂、手掌的擦傷交錯覆蓋,之前我們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形态獨特的損傷。
但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其實它們和其餘地方的擦傷并不相同。
這十幾個方向一緻、半月形的小挫傷,即便不是專業人員,也能夠一眼認出,這是指甲印。
“指甲印啊……”大寶說,“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啊?不至于一驚一乍吧?”
“不,”我搖了搖頭,一臉神秘,“這恐怕能說明大問題。
”
我看着大家迷惑的眼神,笑着說:“你們看,這些指甲印都破壞了皮膚結構,方向是朝内側的,這樣的傷口自己是不可能形成的。
而且,你們仔細看,這些傷口都沒有任何結痂的痕迹。
”
“明白了!”大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就意味着,從形成這些損傷到小女孩死亡,時間非常短暫。
不然在這麼幹燥的天氣裡,傷口很快會結痂了。
”
“可惜沒有這方面的研究,”我說,“不能通過這個來判斷準确的時間。
根據經驗,我覺得肯定是在半個小時之内。
”
“半個小時?”洪師姐思忖着,說,“那就很可疑了,受傷半小時就死亡,雖然這樣的損傷和她的死亡沒有什麼直接的關系,但是至少可以推斷緻傷她的人很有可能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
“是的,”我說,“雖然我們還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一起案件,但是至少可以證明死者死亡之前和别人發生過争執,剪下死者的指甲,說不準能發現那個人的DNA。
”
“那現在,還是不能解剖嗎?”大寶可能是感覺自己手中的解剖刀嗡嗡作響。
我雖然能體會到一名法醫在發現疑點後又不能徹查清楚時的情緒,但還是瞪了大寶一眼,說:“先找屍源,再說别的話,屍體又不會跑掉。
”
我和大寶收拾好解剖器械,脫掉解剖服,坐上勘查車,準備簡單地吃點兒午飯,然後就到派出所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十三四歲的女孩,穿的還是那麼有特征的衣服,我覺得屍源應該不會難找吧。
”大寶說。
我點了點頭:“嗯,都過一晚上了,我估計我們到了派出所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
好消息比我想象中來得快,剛扒拉了一口面條,電話就響起,是黃支隊的。
“找到了,”黃支隊說,“這個小女孩是當地村辦中學初二的學生,十四周歲,叫唐玉。
她的父親早亡,母親在附近找了臨時的手工活兒幹,平時很少管教她。
昨天中午唐玉是和母親一起吃的飯,下午就沒見到人了。
因為唐玉經常以住校為由夜不歸宿,所以她母親也沒在意。
今天偵查員挨家挨戶去核對衣服特征,才确定死者就是唐玉。
”
“找到了就是好事,”我咀嚼着嘴裡的面條,說,“現在,一是要趕緊搞清楚唐玉生前有什麼矛盾關系、情愛關系;二是要争取她母親的同意,讓我們解剖屍體。
”
“好吧,我們現在就做工作。
”黃支隊說。
屍源查清了,就可以進一步檢驗屍體了,離真相也就越來越近了。
我們這一頓飯吃得非常香,一吃完,便迫不及待地趕到了派出所。
我剛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中年婦女的刺耳的聲音。
“你們憑什麼解剖我女兒?我女兒是我生的,我沒有發言權嗎?我要求火化,必須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