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會,聽說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了,肯定不會是兩三天之内的事情。
屍體腐敗後才漂浮上來的,而且河水是流動的,隻不過屍體漂到橋底,被橋墩阻擋,才會在這裡被發現,我覺得抛屍地點肯定不是這裡。
”
趙支隊長點點頭,說:“确實,工廠幾個大門的監控我們都調取了,沒有什麼發現。
”
我們走過寬橋,沿着工廠的圍牆走了一段。
陳詩羽說:“我看工廠的牆頭上,隔個幾百米就有一個監控攝像頭?”
趙支隊長說:“是的,其實外人看起來,廠區附近監控攝像頭林立,不應該是抛屍的好地方,但是工廠保衛部門的人都知道,其實這些監控攝像頭隻能監控到牆頭區域,河岸對面的情況是看不到的,也就是說在河岸對面抛屍,不可能被監控攝像頭錄下。
”
“您是在懷疑保衛部門的人?”陳詩羽問。
趙支隊長沒有說話。
我接着說:“廠區内有監控攝像頭就不說了,但是廠區周圍都是曠野,找個地方埋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為什麼非要抛在河裡呢?雖然監控攝像頭隻能看到牆頭,但是壓着監控攝像頭死角的邊緣抛屍,也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
即使是了解廠區監控攝像頭的保安,按常理也不會冒這個險。
”
趙支隊長打斷了我的思考,說:“要不咱們先吃飯吧,你也别先入為主,因為我們的法醫中有人認為這不過是一起自殺或者意外事故。
”
大寶拍了一下腦袋,說:“是啊,我們是來幫助指導案件定性的,怎麼這麼快就先入為主了呢?”
法醫也是人,看到腐敗屍體,在視覺和嗅覺的雙重刺激下,要說一點兒不适感都沒有,肯定是騙人的。
記得很多法醫說,如果我有鼻炎就好了,就聞不到臭味了。
其實不然,鼻炎和咽炎經常聯合存在,而咽炎的症狀常常會有惡心幹嘔。
有咽炎的法醫,在有腐敗屍體的現場勘查時,要抑制住幹嘔的感覺,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我就是如此。
作為一個法醫,在現場幹嘔畢竟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而且難免會讓領導對你的工作能力産生質疑。
所以,像陳詩羽這樣第一次接觸腐敗屍體的偵查專業的學生,她即便吐得不成人形,我也能理解。
剛剛在峰嶺市殡儀館法醫學屍體解剖室的門口跳下車,我就聞見了那股熟悉而厭惡的味道。
在裝有完善的排風設施的解剖室裡,還能夠頂着風頭臭八裡地的屍體,可想而知會是什麼樣子。
在更衣間裡,透過聯排玻璃,隻能看見解剖台上放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屍袋。
我們知道這不是因為死者太胖,而是因為巨人觀已經形成了。
所謂巨人觀,就是屍體高度腐敗後,受到腐敗菌群的作用,體内會産生大量的氣體,并逐漸擴散到全身,使之看上去膨脹如巨人。
這時候的屍體,全身的表皮濕潤、易于脫落,眼球、舌頭都會因為膨脹作用而膨隆出來,面貌喪失。
很多朋友在網絡上看過巨人觀的照片後,都會受到強烈的視覺沖擊,紛紛感歎法醫的不易。
其實如果僅僅隻有視覺沖擊倒沒有什麼,更要命的是嗅覺和觸覺。
惡臭不必多說,檢驗屍體時的觸覺也會讓人很不适。
因為呈巨人觀的屍體全身濕潤,表皮稍一用力便會脫落,所以戴着乳膠手套的法醫連抓住屍體的四肢都很艱難,更别提給屍體翻身了。
但是,為了找到真相,給逝者主持公道,受這些罪也都值了。
我們很快穿戴完畢,走進解剖室。
峰嶺市公安局法醫科科長周智慢慢地把屍袋拉開,一具墨綠色的巨人觀屍體暴露在大家面前。
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撲鼻的惡臭。
我扭頭看了看陳詩羽,她顯然也被熏到了,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但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景象,她居然沒有嘔吐的迹象,這不禁讓我大感意外。
有了先進儀器的輔助,法醫告别了狗鼻子的時代。
先前我們靠戴口罩來阻隔一些臭氣,現在的條件好了,法醫都會配備防毒面具,防止腐屍産生的有毒氣體侵害法醫的身體。
防毒面具裡的活性炭盒的确可以吸附一些有毒氣體,但阻隔臭氣的能力比口罩也高不了多少。
這個時候,臭氣穿過防毒面具,鑽進了我們的鼻孔。
我皺了皺眉頭,戴了這個玩意兒,我連習慣性的揉鼻子的動作也做不了了。
屍體吐着舌頭,瞪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