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走到運屍車旁,拉開屍袋,暴露出鄭慶華的屍體。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鄭慶華的一張血肉模糊的面孔。
和鄭金氏不同,鄭慶華的面部皮膚并沒有破碎,但是也一樣無法辨别面容。
除了黏附大量鮮血外,那青紫腫脹的眼眶和完全塌陷的鼻子、上颌骨,讓一張臉變得面目全非、扭曲醜陋。
我們檢驗了鄭慶華的衣着。
他下身穿着一條布外褲,裡面是一條棉毛褲,兩側棉毛褲的褲腿卷到膝蓋,隻有脫掉外面的布褲才能看見。
布褲的褲帶沒有系,拉鍊也是開的,隻有紐扣扣住了褲腰。
鄭慶華也是光着一雙腳,沒有穿鞋子,但是據技術員反映,死者的一雙鞋都脫落在屍體原始位置周圍。
上身穿着一件棉毛衫,外面披着一件沒有扣扣子的襯衫。
“他也是睡眠衣着,聽見動靜起床的。
”大寶說。
我點點頭,說:“準确地說,他正在洗腳,然後套了一件外褂和外褲。
”
大家看了看鄭慶華卷起的棉毛褲腿,都點頭認可。
解剖室裡突然沉寂了,大家都在暗自思考整個現場過程。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先常規屍檢吧。
”
大家又都默不作聲地開始屍檢,可能是因為死者的慘狀震撼了大家的心靈,也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和我一樣,總覺得在案件過程中,有一些解釋不過去的地方。
所以,整個解剖室裡除了器械碰撞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
解剖工作進行了五個小時。
兩名死者都死于重度顱腦損傷。
鄭金氏是面部遭砍器多次砍擊,導緻面顱崩裂,腦組織挫碎而死亡。
鄭慶華雖然頭部、肩部有一些砍創,但是這些砍創不足以緻死,他的緻死原因是左側面部遭鈍性物體反複打擊,導緻全顱崩裂。
兩名死者的肢體都沒有約束傷和抵抗傷,可以看得出兇手和死者的體力懸殊很大。
我們之前看現場多處血迹認為有搏鬥過程,也經過屍檢否定了。
其實,隻是鄭慶華在屋子裡逃避、躲閃,兇手追在身後砍擊而已。
鄭金氏全身沒有其他損傷,她應該是直接被砍倒在小方桌後,兇手連續砍擊導緻她迅速死亡。
最後,我們打開了死者的胃部。
“胃内容物的形态已經不是很清楚了,應該是消化了兩小時以上了。
”大寶說,“要不,我們打開看看死者的腸内容物?”
常規解剖是不需要打開腸腔進行檢驗的,尤其是對這兩具屍體,我們的解剖工作已經持續五個多小時了。
這時候的我們,早已精疲力盡。
我點點頭,說:“死亡時間還是能再準确一些比較好。
而且老兩口生活很規律,每天晚上六點吃飯,有了固定的末次進餐時間,通過胃腸内容物判斷死亡時間才是最準确的辦法。
”
人的小腸有五到七米,我們需要把整個小腸從腸系膜上慢慢剪下來,然後平鋪在解剖台上,再把整個腸管剪開。
這項工作,又持續了近兩個小時。
通過胃腸内容物遷移的距離,我們判斷死者是末次進餐後兩個半小時内死亡的。
“八點半才死亡?”我說。
“不對啊。
”後法醫說,“七點半就起火了,八點半才死亡?不應該是先死亡,再點火嗎?難道這一堆火,和死者的死亡真的沒有關系?”
“還有,還有,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大寶說,“為什麼要用銳器殺老太太,又用鈍器殺老頭兒?有銳器為啥要費勁兒用鈍器?還有,那個鈍器應該是什麼?”
“工具沒問題。
”後法醫說,“我記得男死者倒伏位置的旁邊有個水桶,水桶裡有塊磚頭,我們開始就認為這塊磚頭可能就是第二種工具。
”
“我的腦袋也已經一片糨糊了。
”我看了看窗外越來越濃的夜色,說,“不如我們先吃飯,再去專案組捋一捋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