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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市殡儀館内,一座兩層小樓還在此時此刻的深夜閃爍着燈光。
青州市公安局法醫學屍體解剖室的排氣扇和空調全開,轟鳴聲不絕于耳。
死者葛凡生前一定是一個很愛幹淨的少婦,即使死去,也還是那麼幹淨整潔。
死者的衣服很完整,衣服上也沒有明顯的搏鬥或者污染的痕迹。
在拍照固定後,我們依次脫去了死者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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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一脫,少了襯衫領口的遮擋,死者裸露的頸部可以看到幾處黝黑的皮下出血。
“死因出來了。
”大寶說,“屍體的窒息征象還是很明顯的,現在看又有頸部損傷,死因基本明确了。
”
我點頭認可,按照常規檢驗了死者的屍表。
除了頸部的損傷,其他部位沒有發現明顯的損傷。
我拿起手術刀,靜靜地打開了死者的胸腹腔。
死者的胸骨正中間,有一塊顯眼的皮下出血,呈圓形,直徑大約五厘米。
“這裡有個挫傷,看看緻傷方式是什麼?”我問大寶。
大寶搖搖頭,說:“現場有搏鬥的迹象存在,是不是拳擊傷或磕碰傷,不好确定。
”
“我看都不像。
”我說,“這個損傷太規則了。
現場那麼狹小,怕是施展不開拳腳,而且現場也沒有能夠磕碰形成圓形皮下出血的物體啊。
”
“那你說是怎麼形成的?”大寶問道。
我搖搖頭,說:“不着急,先按規矩來。
”
死者的内髒顔色很深,這是一種淤血現象。
内髒淤血,是窒息死亡的一個征象。
打開死者的胃,胃内還比較充盈,食物形态還可以分辨,看起來是稀飯、油條和鹹鴨蛋。
“死者的早餐時間,調查了嗎?”我問馬支隊長。
馬支隊長雖然已經是副支隊長了,但是法醫的活兒還是繼續在幹。
穿着解剖服的馬支隊長點頭說:“這個很明确,樓下的小店我們走訪了,反映死者在今天早晨七點半左右下樓買了油條和鹹鴨蛋。
從胃内容物來看,應該和調查的情況相符。
”
關系到死亡時間的推斷,偵查員已經養成了調查死者末次進餐的習慣。
我說:“食物還沒有進入十二指腸,食糜形态也清晰可辨,說明死者是末次進餐後兩小時之内死亡的。
既然清楚了死者大約七點半到八點吃了早餐,那麼她的死亡肯定是上午十點鐘之前了。
”
“這個時間還是比較合理的。
”馬支隊長說,“一般住客要麼就是早晨離開旅館各幹各事,要麼就是這個時間還在睡覺。
所以這個時間段,還是相對比較冷清的。
”
我見胸腹腔解剖也沒有什麼新的發現,在大寶縫合屍體的時候,打開了死者四肢關節的皮膚。
皮膚下面是紋理清晰的肌肉組織和肌腱,沒有發現皮下出血或肌肉内出血。
“居然沒有約束傷!”馬支隊長說,“一般扼頸殺人,都會有或多或少的約束傷,防止死者的抵抗。
”
“說明這個兇手的控制力很強。
”我說,“因為體力懸殊,他可以輕易控制被害人。
而且,别忘了,死者這邊還有個小幫手。
”
我指了指停屍在一旁的孩子的屍體。
“可是,他是怎麼控制被害人的?”馬支隊長問。
我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想到死者胸口的一塊出血,說:“把屍體翻過來,我們檢驗一下屍體的背部。
”
和我猜想的一樣,死者的雙側肩胛窩内,都有明确的出血痕迹。
肩胛窩位于肩胛骨和後肋骨之間,不可能直接受力。
隻有在身體被力量壓迫的情況下,因為肩胛骨的上下活動、摩擦,引起這裡的出血。
“可見,”我眯着眼睛說,“死者是被人用膝蓋頂住了胸口,然後扼死的。
肩胛窩的出血提示死者有過劇烈的掙紮,但是因為這一頂一扼,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
說明兩人體力的懸殊是非常巨大的。
”
“有一點我就不明白了。
”大寶說,“既然體力懸殊,為什麼現場還有打鬥的痕迹?按理說,兇手可以一招克敵,沒必要打鬥吧。
”
“現場的現象很有可能隻是表象。
”我說,“屍體說出來的話才是真話。
現場好像看起來有些淩亂,像是打鬥,但是為什麼我們在屍體上,沒有發現這幾處控制傷以外的損傷?按理說,既然有打鬥,就會有損傷啊。
”
“難道你是說,打鬥是僞裝的?”馬支隊長問。
我搖搖頭,說:“不像是僞裝的。
如果僞裝的話,他完全可以把櫃子抽屜都給翻亂。
我們覺得現場淩亂,主要是因為窗簾掉下來了,還有那一闆鑰匙散落了。
除此之外,再無打鬥的痕迹。
那麼,我們就不能說這一定是打鬥痕迹,說不準有其他的原因。
”
“回頭再考慮吧,淩晨了,我們趕緊檢驗小孩子的屍體。
”大寶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點點頭,和大寶一起把于婷婷的屍體搬上了解剖台。
每次檢驗小孩子的屍體,都是對法醫心理的一種挑戰。
尤其是對馬支隊長這種有孩子的法醫和我們這種即将有孩子的法醫來說,給孩子做屍檢會很壓抑。
整個屍檢過程在沉寂中進行,雖然沉寂,但是大家心裡都有數,按照既定方針對屍體進行了檢驗。
和葛凡的屍體一樣,于婷婷的損傷也集中在頸部,尤其是頸部舌骨、甲狀軟骨的粉碎性骨折,更加确信兇手是一個力量很大的男人。
于婷婷全身也沒有任何約束傷,這個八歲的女孩肯定不是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