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發現死者王峰的左側前臂有很多平行排列的疤痕,這些疤痕外粗内細,可以判斷是他以前自殘形成的。
也就是說,這個死者有着明顯的自殘史,根據調查,他是屬于那種易于激動的人。
一些雞毛蒜皮都能鬧個雞犬不甯,這種疑似戴綠帽子的事情,吵得那麼激烈,自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所以,我覺得激情自殺的可能性是比較大的。
”
會場陷入了甯靜,大家都在消化我剛才的觀點。
張局長自嘲地笑笑,說:“其實啊,我倒是希望你們告訴我這是一起命案。
兇手現成的,押在我們的辦公室,手铐可以随時給她铐上,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如果這是一起自殺案件,我們的不予立案通知書一出,實在不知道死者家屬會鬧成什麼樣。
”
我說:“不管鬧成什麼樣,法醫,就是一個永遠尊重事實的職業。
”
突然,一名女偵查員推門進來,說:“剛才,我們把王巧巧帶到辦公室,在她的幼兒園老師的監督下問了幾個問題。
”
“她可能是唯一的目擊者。
”張局長說,“她怎麼說?”
“她隻重複一句話。
”女偵查員說,“媽媽把爸爸殺死了。
”
全場一片嘩然。
張局長盯着我,說:“這,可不太好辦了。
”
我也是吃了一驚,皺着眉頭把整個案件經過在腦子裡迅速捋了一遍。
三分鐘後,我恍然大悟,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所長說,事發後,王巧巧是交由她的爺爺奶奶照顧的,對吧。
”
所長點了點頭。
我說:“自己的兒子死了,無處洩憤,我覺得王巧巧的爺爺奶奶很有可能會教她這麼說。
”
“可是,這沒有依據啊。
”
我皺着眉頭想了想,說:“如果真的是教孩子這麼說的話,他們隻會說,在警察面前就說媽媽把爸爸殺死了。
我認為,可以采取一個辦法,讓孩子的老師單獨和她對話,所有的民警回避,但是對話現場進行錄像。
”
“你就這麼堅信你的推斷?”張局長問。
我堅定地點點頭。
張局長說:“好!那我們就試一次。
”
等待。
焦急地等待。
二十分鐘後,那名女偵查員重新進入了指揮部,微笑着把DV和投影儀連在了一起。
畫面上是一個女老師和孩子的背影。
“真的是你媽媽把爸爸殺死了?”
孩子沉默。
“咱們在幼兒園是怎麼說的呢?撒謊的孩子好不好啊?”
孩子搖了搖頭。
“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是爸爸把自己殺死了。
”孩子猶豫了三分鐘,回答道。
“那巧巧剛才在警察阿姨面前為什麼要撒謊呢?”
“是爺爺奶奶讓巧巧這麼說的。
”王巧巧說,“爺爺奶奶說媽媽是個大壞蛋,是媽媽騙爸爸把自己殺死了,所以就是媽媽殺死爸爸的。
”
會場又是一片嘩然。
“這是一件好事啊。
”我擺弄着鋼筆。
“好事?”張局長問,“何來好事?”
“你們想,王峰的父母其實此刻内心已經很清楚王峰是自殺的。
”我說,“他們隻是為了出一口惡氣,才會把髒水潑到丁一蘭身上,對吧?”
大家點了點頭。
“但是那些幫助王峰的父母來派出所‘讨公道’的群衆呢?”我說,“王峰的父母肯定也會瞞着他們,騙他們說丁一蘭殺死了王峰,才能夠煽動大家夥兒來幫他們。
”
“所以,我們可以把王峰父母制造僞證的證據告訴大家。
”張局長說,“他們自然不會再來鬧事。
”
“是的。
”我說,“我相信,絕大多數人的心裡,還是有着公平和正義的。
”
我們離開專案指揮部的時候,經過了關押丁一蘭的辦公室。
此時,專案會的大概經過和内容可能已經傳到了丁一蘭的耳朵裡。
她突然沖出了辦公室,攔在我們面前,跪在地上“砰砰”地磕頭。
她的哭聲裡,夾雜的不知是悲恸還是感激。
“年輕人這一沖動,毀掉多少人的生活?”林濤坐在副駕駛,感慨地說,“我真想去告訴所有的小夫妻,有什麼大不了的關過不去?凡事冷靜,才是解決事情的關鍵。
”
“我倒是心疼那個孩子。
”陳詩羽說,“她看到了什麼?經曆了什麼?這一生,那一幕,是不是永遠都不能抹去了?”
“總之,這個案子很成功,很漂亮。
”大寶說,“要是夢涵的案子也能這麼順利多好?”
我看了看大寶說:“他們說,法醫的工作是‘為死者洗冤,讓生者釋然’,其實,我們也會為生者洗冤,因為我們追逐的目标,其實隻有兩個字,真相!”
“别感慨了。
”韓亮一邊開車一邊說,“看你們情緒低落,我一直沒說。
你們沒發現我們的路線不是回龍番嗎?”
“沒發現。
”我朝窗外看了看,為了緩解大寶的悲傷,開玩笑地說,“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師傅你貴姓啊?”
韓亮說:“剛才你們的會場屏蔽手機信号,師父的電話打我這兒來了。
”
“又出事了?”我叫道。
“青鄉市。
”韓亮說,“一個精神病患者被殺,步兵再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