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為什麼對開棺驗屍有着強烈的記憶。
因為正常解剖工作,我都在擔心會不會有地面上的蛆蟲沿着我的膠鞋鞋筒爬進我的膠鞋裡。
然後就是回憶着剛才拽屍體的那一下,會不會把蛆蟲帶到了我的衣領裡。
由于心理作用,我甚至感覺渾身不自在,腳背上有的時候似乎還有一些癢癢的感覺。
林濤比我好得多,畢竟拽屍體的時候他已經跑出了幾丈遠。
不過,他不能閑着,所以每次靠近屍體進行拍照的時候,也難免會踩死幾隻蛆蟲。
沒穿膠鞋的林濤,回到縣城就去商店買了雙皮鞋,把他的那雙給扔了。
而我,在解剖完屍體後,仔細檢查了自己的身體,慶幸的是并沒有蛆蟲黏附。
不過,畢竟是穿着白大褂解剖屍體的,所以回到賓館後,洗澡就洗了一個多小時。
我們什麼樣的屍體沒見過?但是談到開棺驗屍,我和林濤還是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
可能是因為,我們都想起了那一塊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
當然,那樣的情況不可能再次遇見。
一來,現在法醫的裝備設施已經今非昔比;二來,這一具已經埋葬了十三年的屍體,早已經完全白骨化了。
既然沒有了軟組織,也就不會有蒼蠅前來覓食、産卵。
既然隻是看看十三年前的死者顱骨骨折線在左邊還是在右邊,那肯定是一項非常簡單而且毫無壓力的工作。
和上次開棺驗屍相比,這一次的陣仗可要大多了,畢竟是市領導直接交辦的案件,而且又像煞有介事地舉辦了聽證會。
我們到現場的時候,已經有兩個特警中隊先期抵達了。
特警在現場周圍拉起了警戒帶,每幾米就有一名特警呈跨立的姿勢站崗。
看起來這裡的風俗也是開棺之後,不能把屍體移走,隻能在現場進行檢驗。
和上次開棺驗屍的現場場景幾乎是完全相同的,那個十三年前的墳頭,矗立在信訪人夏末家田地的正中間。
夏末家的田,本來就在村子的最拐角處,所以這一塊地方比上次開棺驗屍的地方更加偏僻。
數百米的電線,估計都沒法把電從村子裡引到田地裡。
不過現在是下午,離黃昏還早,還不需要照明。
而且,現場周圍停着的三四輛刑事現場勘查車,頂端都有可以發出強光的射燈。
所以即便是晚上工作,這幾輛車也可以讓這一塊地方變成白晝。
看到這一些景象,我不由得感慨,經濟發展給我們法醫工作真是提供了不少便利。
短短十年時間,我們的工作環境可以說是翻天覆地啊。
見我們在警戒帶的外面開始穿全套式的一次性解剖服,特警的兩名兄弟便開始用鐵鍬挖掘墳頭。
幾名村民拿着竹竿在旁邊等着,準備等棺材現形的時候,把它從土坑裡擡上來。
不一會兒,一個個頭不小的掉了漆的棺材被從土坑裡挖了出來。
雖然知道不會重蹈覆轍,但我和林濤還是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負責挖土的特警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從一旁拿出一根鐵釺準備撬開棺材,卻被夏末伸手攔住了。
夏末說:“别亂來!這可是魔術棺材!你們這些粗人,上來就撬哪兒行?”
特警一臉茫然。
我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魔術棺材”?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我走到棺材旁邊,繞着看了一圈,這個其貌不揚的棺材還真是有一些與衆不同。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口棺材周身沒有一枚鐵釘,全是靠木料的契合組合而成的。
我曾經在一些書裡看到過這樣的技術,但是還沒有實際看到過不使用釘子的家具。
雖然棺材不屬于家具,我反正沒有見過。
“不用釘子的棺材,你們撬得開嗎?”夏末一邊說着,一邊叫來了身邊的人。
他身邊的這個人白發蒼蒼,卻獐頭鼠目,看起來應該就是這口棺材的制作者了。
夏末走到棺材的尾端,按住棺材蓋,白發老頭在另一頭不知怎麼一用勁,就聽咔嗒一聲,棺材蓋立即松了,随之而來的,是棺材蓋縫隙中被震落的灰塵。
這破解機關似的開棺方法,還真是巧妙,瞬間讓我想到了《鬼吹燈》。
“人點燭,鬼吹燈。
東南方向在哪兒?要不要先點根蠟燭?”大寶最近在看《鬼吹燈》,神秘兮兮地說。
我見棺材已經被打開,沒理睬大寶,和林濤一起走到棺材的旁邊。
夏末和白發老頭已經離開,我叫來大寶合力把棺材蓋擡了下來,倒過來放着。
這個棺材蓋一會兒就是我們的臨時“解剖台”了。
棺材内部和空氣連通的這一刹那,我沒有聞見任何異味,當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
放好了棺材蓋,大寶率先朝棺材裡看去。
在我還沒有直起腰的時候,就聽見了大寶一聲尖叫。
不遠處的林濤被吓得打了個踉跄。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我斥道,“小說看多了嗎?”
大寶一緊張結巴的毛病就犯了:“不……不……不會吧!這……這……這裡面,有……有……有兩具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