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先生,我們河北軍中的耳目。
我想讓您在動身北上之前,先去見一見他。
”
公則宣布撤軍的命令很快傳遍全軍,包括淳于瓊所在的軍營。
淳于瓊對這個指示沒什麼異議,吩咐了幾名手下出去督促拆營,然後走進鄧展的帳子。
自從那次鄧展突然狂暴之後,他一直被綁在一頂小帳子内,平時隻有吃飯時才會被松開雙手,雙腳則永遠被一根結實的麻繩子捆住。
淳于瓊進帳子的時候,鄧展緊閉雙眼,裝作沉睡。
淳于瓊端詳了他一陣,歎息道:“你說你這是何苦。
我不會放你,也不會殺你。
你就算掙脫了,也跑不出營地去,白白被人射殺。
”
鄧展沒理他,繼續裝睡。
淳于瓊敲了敲他後背:“你也别裝睡了,趕緊起來收拾東西。
咱們要拔營回軍了。
”鄧展聽到這句,眼睛“刷”地睜開:“曹軍勝了?”他的嗓子經過調養,已經恢複過來,隻是稍微有些沙啞。
“呸!想得美。
”淳于瓊笑罵道,“隻是暫時回撤而已。
你可得老實一點,萬一行軍的時候亂跑,軍法可不饒人,到時誰也幫不了你。
”
“撤去哪裡?”鄧展有心誘他多說幾句話。
“不知道,肯定不會渡河回黎陽,估計隻是往西邊挪挪屁股吧。
”淳于瓊摸摸自己的大鼻子,顯得很興奮,“顔良那小家夥被人給砍了,砍人的叫關羽,以前還是玄德公的舊部哪。
最妙的是,現在玄德公還在黎陽,這可是夠亂的。
”
鄧展仔細聽着每一個字,試圖推測出時下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淳于瓊又跟他唠叨了幾句,有士兵過來,說輪到拆這裡的帳篷了。
淳于瓊吩咐兩名近侍解開鄧展雙腿的繩子,親手拿起一件輕甲給他披上,讓他們先帶到外面随便找個地方待着,然後又去巡查全營了。
鄧展一到帳外,就看到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幾十輛馬車與牛車散亂地停在營中,士兵們把一頂頂帳子拆卸、折疊、捆好擱到車上,還有望樓、栅欄、鹿砦什麼的,也都要拆散了帶走。
整個營地熱火朝天,亂哄哄的一片。
兩名近侍帶着鄧展,走到一輛裝滿箭矢的牛車旁邊,讓他坐了上去。
忽然附近傳來一陣叫喊聲,他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處大纛沒系住,斜斜地朝這邊翻倒過來。
周圍的士兵呐喊着去拽繩子,可還是拽不住。
隻見大纛轟然倒地,寬大的旗面把整輛牛車都給蓋住了。
鄧展和旁邊的兩個侍衛都被壓在了大纛之下。
他在旗下身子一橫,眼神閃過一絲狠戾,右腿膝蓋一頂,正撞在其中一名侍衛的咽喉,後者一聲沒吭就昏了過去。
他又用雙足夾起一枚箭镞,狠狠釘在另一名侍衛背後。
鄧展迅速掀開大纛,對迎上來的士兵喝道:“到底是誰幹的!怎麼這麼糊塗!!”
他身披輕甲,又把捆縛着的雙手藏到背後,一時間竟沒人認出來他是個囚徒,還以為是淳于瓊身邊的某個侍衛,都不敢靠近。
鄧展罵了一通,這才讓開身體:“快過來幫忙!”趁着士兵們一湧而上的混亂,鄧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臨走時還在手裡握了一枚箭镞。
他估計就算士兵們發現纛下昏迷不醒的侍衛,也會以為是砸昏的,那會争取到不少時間。
鄧展迅速判斷形勢,随手偷了一件風袍,然後走到營中下風處的一處簡陋的土溷裡。
這是一個一面是緩坡的大土坑,士兵平時順着坡面走到坑底便溺,味道非常重,一般很少有人靠近。
鄧展用箭镞磨斷了繩子,活動一下手腕,改換了一下裝束。
等到他再度走出來時,已經是一名幽燕的騎兵。
所有人都在忙着拆卸,沒人留意到這位其貌不揚的騎兵。
鄧展在營裡自由走動,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動。
對虎豹騎出身的人來說,搶一匹馬逃出軍營,輕而易舉。
但鄧展不能這麼一走了之,曹家二公子如今還在袁紹營裡,吉兇未蔔,他必須做點什麼。
鄧展憑着記憶,在營中四處尋找,努力回憶上次遭遇二公子的地點。
他拉住一個過路的士兵問路,士兵對這位騎士不敢怠慢,告訴他這裡是淳于瓊将軍的營盤,郭監軍的營盤在另外一側。
根據這條模糊不清的線索,鄧展一路摸到了公則的營地附近。
這裡的大部分帳子也正在被拆除,現場一片忙亂。
鄧展小心地貼着人最多的地方轉悠了許久,發現在東南角有一座小山丘,也被木栅欄圍成營地的一部分。
比起其他地方的熱火朝天,那裡卻很安靜。
鄧展心中生疑,信步走了過去。
他看到,在山丘的緩坡之上,有兩個人正在鬥劍,一高一矮。
高的那人面目陌生,矮的那個少年卻熟悉得很——不是曹丕是誰?此時兩個人拼鬥得異常激烈,一時分辨不出是在比試,還是真的在厮殺。
聽那铿锵之聲,用的不是木劍,而是真劍。
鄧展大吃一驚,心想難道二公子是奪了把劍,試圖逃離?他不及多想,順手從身旁辎重車上抽出兩把短戟,朝着那高個子甩過去。
史阿忽見暗器飛來,顧不得給曹丕喂招,慌忙收劍挑撥,勉強撥開二戟。
趁着這個當兒,鄧展又抽出第三把短戟,朝他們跑去,口中大喝:
“二公子!我來助你!”
曹丕聽到這呼喊,渾身一震,驟然回身,眼神銳利至極。
鄧展連忙開口要自報家門,卻不料曹丕手中長劍一振,毫不遲疑地刺向他的胸膛。
在那一瞬間,鄧展寒毛倒豎,仿佛回到了許都的那一夜,仿佛再度面對王服那雷霆般的快劍和凜冽殺意。
好在曹丕的劍法還顯稚嫩,鄧展下意識地閃躲,這一劍隻是刺穿了他的右肩。
鄧展本來就是大病初愈,失血未複,此時驟受重創,一下倒在地上,幾乎暈倒過去。
“這人是誰?”史阿擦了擦額頭的汗,走過來問道。
他如今算是半個默認的保镖,若是魏文出了什麼問題,幹系不小。
“仇人。
”曹丕努力讓表情顯得平靜,心髒卻劇烈地跳動着。
他沒想到,在袁營裡居然還有能認出自己的人,幸虧當機立斷,否則自己很可能就暴露了。
他仔細去端詳鄧展的面